喜欢回忆童年,有关童年的影像既不是山水画似的恬静悠然,也不是西方油画那样的浓烈鲜明,童年的影像永远是破碎的,象儿童画一样无法理清头绪,然而却能感受到那里面有一个奇异而缤纷的世界,是成年后的我们永远无法透彻领悟的,我们只能远远的驻足观望,企图在回忆中分辨一二。时常,乘着怀旧的扁舟向时光的起点回溯,行走在童年的烟雨中,被往事淋得兜头兜脸,然后很欣然的潮湿着。
童年的我,是寂寞的。常常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双手支着下巴,呆呆的望着天空。已经回忆不起望着天空想什么了,只是那幅影像格外清晰,一个单薄的小女孩很孤单的坐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脑子里的东西与大人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比南北极的距离还要遥远。爸爸有空闲的时候,,就领着我数星星,直到最后再也分辨不清,迷乱在一片诗意的朦胧里,很怅惘的踏着月色归去。
喜欢听妈妈讲故事,小动物们的悲欣得失常常挂在心上,几天挥之不去;刚刚识字,就自己捧着小画本津津有味的看,可以达到废寝忘食的程度。西游、三国、西汉演义的小画本在很小的时候就烂熟于心,以至于爸爸时常对别人说:“这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个假小子,对打仗的事这么干兴趣。”他的话其实并不错,直到现在,我的性格成分里还有“假小子”的因素,呵呵。
孩子都是淘气的,我也不例外。最淘气的一面,就是我的残忍。不知为什么,喜欢虐待小动物。到树林中捉蜻蜓,捉到之后既不是放了它也不是弄死它,而是在它的尾巴上赛上一根火柴杆,让它死不了也飞不起来,不死不活的在树丛中挣扎;和男孩子们一起捉老鼠,捉到后男孩子们把老鼠的尾巴上拴一挂鞭炮,而我,是负责点火的。看老鼠惊惶的到处乱串,在惊恐交加中死去,似乎获得了极大的快感,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都怪刺激的;还有一个常做的营生就是火烧蚂蚱,用火石把蚂蚱的肚皮烧的红红的,似乎在红与绿的鲜明对比中获得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满足。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淘气的我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大胆。与伙伴们沿着学校主楼的三楼窗户外沿把着墙壁行走,时刻有跌下去的危险,被妈妈看见,吓得三番五次的耳提面命,装腔作势的口头答应着,该怎么做却依然故我。有一次到大表哥家的养鱼池逗鱼,却一头栽到了水池里,要不是表嫂碰巧从旁边经过,我就会鱼没逗成反把自己逗了进去,彻底呜呼哀哉了。就是这样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仍旧“贼性不改”,领着一帮外甥侄儿上窜下跳,诸如把狗撵出去而自己钻进狗窝里,在花窖的顶端只有一砖头宽的落脚处“走钢丝”,捉迷藏的时候把面袋子里的面倒出去而把自己套在里面,出来的样子活像含冤而去的吊死鬼……
童年的我,却也不是一味傻淘,在很多事面前,我是很执拗也很高傲的。也就四五岁吧,和邻居家的孩子一起玩,各人吃各人带的桔子,他奶奶非说她家的桔子甜我家的桔子酸,我争辩不过,就在北国的三九寒天,穿着室内的小毛衣,一气之下冲出了屋子,跑到穿过几条马路的两站地开外的***单位找妈妈评理,而邻居这边因为一时没看住,已经急得火上房了。我却依然固执的要把桔子酸甜的事说清楚,至今仍记得母亲那无奈而愧疚的目光。还有一次,我的裤脚由于长时间在水坑中浸泡而弄得精湿,被母亲狠狠打了一顿。打的过程中我一声不吭,然后碰巧三姑来了,就誓死跟着她到了奶奶家,两个星期不回家。后来妈妈实在没办法就亲自去里奶奶家,我还是藏在墙角不肯见她,直到她亲口想我道歉我才答应和她回去。
最难忘的人是表姐。她和我一起长大,所以感情格外深挚。一次她的脚被热水烫伤,我和她一起哇哇大哭,在她的哭声之后,我又继续了半个小时。妈妈说我真不愧为哭白精,整个楼都可以听见我的哭声。忘不了和姐姐打冰爬犁的日子,我紧紧的搂着她的腰,看爬犁俯冲而下,风声在耳边呼呼的响,一连串的欢喜伴着一连串的惊叫……姐妹间的感情在速度和欢乐中融会递进,在冰天雪地中燃烧着醉人的暖意。
刚刚上小学二年级,就有关于我的绯闻(它爷爷的)。因为我和同桌的关系比较好,还曾经把他领回家吃饭,班里就有了点小议论,然而还在一定限度之内。直到有一次,我和他中午一起溜冰爬犁回学校晚了,大家才哄然大笑,连老师都用嘲弄的目光看着我俩,竟然没有无地自容的感觉,依然自由自在按自我的方式活着,根本无视于他人的任何非议。现在想想,童年的我要比现在潇洒,可以说是“童行无畏”。
童年我的言行在大人的眼里最羞耻的一件事,大概是偷鞭炮。当时和远方来的一个小哥哥一起逛街,有没有钱买看中的小东西,他就怂恿我偷鞭炮。他说他放哨我行动一定万无一失,我傻乎乎的也没觉得这是一种犯罪行为,只是觉得好玩,为了这好玩,我成功的把鞭炮拿到了手,没有察觉到如果被发现会有多大的危险,还很是得意。代价就是父亲的一顿暴打,好几天起不来床。知道自己错了,却没有忏悔的意思,大概在我的潜意识里认为为好玩而拿的东西总不能算作“偷”。
童年的我,时常被伙伴们欺负。外表的羸弱加上随和,孩子们就以为我好欺负,常常合在一起设计欺负我。被捉弄的时候,当着人很倔强的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却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哭,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时哭得真是伤心,那么幼小的心灵怎么能承受那么大的伤害呢,心里到现在仍有些痛楚。这件事最深远的影响是种下了我的自卑情结,让我在最得意的时候,仍然会被自卑的浪潮掀得一塌糊涂、脓血横流。它将纠缠我的一生,让我的人生底色永远有着抹不去的忧伤。
童年的我就有唯美的倾向。采集粉红色的花朵,把钉子插入蜡烛的底部,使它直立的漂浮在水杯里,点燃它,然后把花朵放在上面让它燃烧,灰烬落在水里,在凄艳的烛光下更增凄凉。
喜欢随父母去远足,到青山绿水间与自然亲近。至今仍记得到无锡的时候下了一天的雨,有一幅雨中凉亭的景致像水墨画一样印在我的脑海里,从此,每当想起江南,就是这样一幅影像,美极了,淡雅而充满寂寥的韵致。而对有天堂之称的苏杭,记忆却模糊得很,基本没什么印象了。第一次看见海是八岁的时候在大连,那悠远宁静的蔚蓝色映入我的双眸给了我无法形容的惊喜,于是,到现在,我都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现在想来,童年的我在这一点上是很幸运的,不用像现在的孩子们被闷在屋里学外语或者整天与电脑和电子玩具打交道,对美的敏感的天性被冰冷的机械消磨殆尽。徜徉在大自然的山水之间,使我从小就懂得了自然与宇宙是个无尽玄妙的世界,并从此学会热爱生活。
童年的时光似乎是无穷无尽的,重复却不单调,日子像松花江水一样缠绵而悠长。没有意识到人是要长大的,直到有一天,同学走在路上读她新做的一首诗,题目叫做《脆弱》,我才蓦然心惊,感受到成长的忧伤正无声无息的吹入心灵。那一天,小学五年级的七月,我真正的童年宣告结束,无忧无虑的日子从此一去不还。而少女时代(我指的是十六七岁)的我整天被忧愁笼罩,甚至为花落而泪流满面。真不知道人怎么会一下子就成熟了,连个预兆都没有,完全像佛教的顿悟。
很多时候,喜欢走在回忆的波纹里,不是因为童年本身美到不可言说,而是这种回忆的情怀和想像美到不可言说。人如果没有回忆,真不知道怎样活下去。回忆是一剂良药,可以医治现实中不可平复的苦痛和伤痕,回忆中的苦,都是浸过时光的蜜糖的。所以,走在童年的时空隧道中,一路吟唱,一路欣赏,如走在人间的天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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