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短篇]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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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

   题记

   我是在写往事,不是为写文章而写文章。因为我所写的事都是真的,并没虚构,所以不用怀疑它的真实性。

   说起钓鱼,可有乐子了。悲悲喜喜,酸甜苦辣都有。

   你比方说,我今年花甲了,钓鱼龄仅比我的出生年月晚九年。就凭这一点,一般的人不可能和我抗衡。我就敢大言不惭地吹个牛,在这一个地区,象我从童子军这样从幼童练起,我就敢说我是独一份,地地道道的科班出身。

   你要是了解了我的来龙去脉,那么你一定佩服我不得了,不能说五体投地,反正得仰慕,相见恨晚的意思。

   而且,不用我说,你也一定了解了我的钓龄了,其实说这些都是废话,现在的年轻人聪明的和猴一样,什么想象不出来。

   但是,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现在的小伙子们,你们哪一个有我的钓龄长呢?假如不是时代在进步,不兴论资排辈了,假如还兴,你们随便挑出一个人来,我都敢和他比比老资格。如果玩新鲜的,我都可以给他挑战世界吉尼斯,就恐怕你们不敢!

   不过,这些都不是值得称道的。

   现在的吉尼斯讲究在单位时间内,什么总重;单尾重;林林总总的,挺麻烦。不过没关系,因为这些我都没份!

   我自形惭愧,甘拜下风!

   因为现在我一天能钓上一尾小鱼,就算是祖上的阴德,老佛爷或者观音菩萨显圣了!那个钓友如果带我在一天里能钓上两条鱼,我不管年龄大小,拜你当师傅。

   至于我五天一条鱼都没进账,这是丢人的事,家丑不可外扬,说出来,我自己都臊的五天都出不了门,脸象猴腚一样。

   躲在自己家里自己抽自己的嘴巴,以此解闷。

   以前不是这样,从前我辉煌的多了,所以,我必须给您提起我初次参赛的经验,以提高我的知名度,以便叫现在的年轻人知道,我过去也是名家。

   我只要提起这个经验来,保证叫你们的眼珠子能脱离眼眶二尺远,舌头能伸出三尺长!

   五七年的夏天,我九岁,自我感觉已经到了也可能——培养兴趣的年龄了,看到我的老师,拿着个铝制的能抽拉的杆子,好像就是七仙女和董永的天仙配。羡慕的头皮直麻,夜里睡不着觉。于是脑子和嘴就紧急地动员起来,找母亲相商。

  、 母亲也许是有恩师怂容的缘故吧,这一点我无从考究。

   母亲居然没加思索,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以想见,我的心一下子就从胸膛里跑到胸膛外边去了。以此也可以推定说客天才的说服力。

   母亲其实是很厉害的,我这么个小玩意儿,她居然就敢放我出去走南闯北,也许是心胸豁达挺放心的吧!现在的母亲绝做不到她这样心胸开阔。

   我要是掉到河里淹个三好两歹的,她哭可能都来不及。

   还好,龙王爷不想收我做徒弟,所以,我一回也没掉到河里,每一次都是兴冲冲而去,平平安安回家。

   就这样,不复杂,我就启蒙了!

   我不可能有那种天仙配一般的杆子。

   在五七年,没有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什么碳杆啊,讲究八米啊,还是十米啊什么的。

   也就是来个土的!土的怎么讲?不复杂!搞个撑蚊帐的杆子,竹子的。

   母亲又搞了点丝线,用土家的纺锤,把丝线几股和成一股,这就足以和现在的尼龙线媲美。

   我也有灵感,在这一点上,宋丹丹如果这样夸我:太有才了!我不认为有什么不恰当的。

   我在那时,拿个绣针在灯头上烧一烧,弯成大致现代鱼钩的模样,然后在灯头上再烧一烧,看着绣针红透了,紧急地扔到水碗里。

   于是就完成了我人生历史上第一次发明的创举。

   你看我聪明吧!聪明啊!因为在我发明这个鱼钩的时候,我从来也没见过鱼钩是姓‘蒋’啊,还是姓‘汪’,只是想当然耳。

   一切万事俱备,杆;线;钩齐活。虽说赶不上现代化,但是在那个时代,自我感觉还是挺“现代化”的。那就是说,尽管土里土气的,可感觉上一点也不比现代的洋货土气。而且相当自豪,因为,就那样的设备也是保证钓到鱼的。

   钓不到鱼?那是笑话!

   当然,这是我想当然的第一次的自我陶醉。

   谢天谢地!也许师傅看着我心诚,也许有我父亲的面子在那里照应着,没有什么复杂地拜师仪式,也没用磕头,我就胜利过关,师傅立即答应收徒。

   心花怒放吧!是不是和伏天里吃了一根凉黄瓜一样痛快。

   于是第一次梦想和远征就成行。在恩师的带领下,从城西到城南,最后到城东。约一天,我和师傅打个平手!每个人一条没钓!饿了约一天,嘴楞是没让食和水进去一口。够英雄壮烈的吧!

   师傅的心情怎么样我不得而知,他没说。我可是不觉得饿,甚至不觉的渴,只觉得乐不可支。满脑袋自己英雄的话,不知向那位先生倾诉。你说我乐什么呢?鱼没钓一条,不管怎么说也乐不起来吧。但是就觉得乐,奇怪吧,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管怎么说吧,也算是畅游了一下美好祖国的大好河山。

   过后师傅一个劲地给母亲道歉。大概是带着徒弟,第一个战役就丢盔撂甲,毫无斩获,大败而归。颜面失色,不好意思的意思。

   师傅有所谓,我无所谓。我当然无所谓,也算是在鱼的海洋里畅游了一回,钓鱼斩获无关系,钓鱼以外的乐子只要能找到,也算是在诸位菩萨面前烧了高香吧。

   一想起这个事,浑身的细胞就能膨胀好几倍,舒服的不知那里痒痒,怎么挠也不知挠哪个地方好。

   好像恩师他也觉得有点对我不起,越几日,又约我前行。

   这一次他下了老本,就怎么个钓法,现身活龙活现和我讲了个透。他讲不讲的有什么啊,我能是单单的为鱼而鱼吗?不是吧!外边的世界是那么地美妙,鱼不鱼的有什么啊!

   其实在五七年春天,各种沟河里,鱼出奇地多。不用现代人挖空脑子,什么诱饵啊,钓饵啊!就是小米加步枪,土打五,汉阳造。不用喂什么窝,在钩子上随便装一个面团什么的,鱼就疯吃。鱼疯吃,人就疯钓,正比例的关系。不像现在这么麻烦。

   至于我第一次怎么没钓到一条鱼,我就不怎么清楚了。远古的记忆有时候也糊涂。

   我现在的感觉可能是老天爷和我操蛋吧,尽管我十分的崇拜老天爷,以至于每初一,十五必须燃香三根。但是第一次我必须对它老人家不客气。因为我信奉着它老人家,所以我骂是不合适的。反正不管怎么说,那时候,就是现在我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侮辱它老人家。

   现在,现代的科技荟萃,争奇斗艳,再加上古今中外的钓技,奇而怪了!就是钓不到鱼!

   我永远怀念随恩师的第二次垂钓。颇具自豪,半天多一点下来,居然搞了个九九加一。九九不是八斤一两吗?加上一,就是八斤二两。

   父亲乐呵呵,母亲美滋滋。恩师在这紧要关头赶来给他的徒弟脸上添面子:这小子!不错,有灵性!他有意抬高我曰:太太。

   那时候太太当然是指我母亲。

   五七的春天,因为我的父亲是教师,所以我的母亲身价自然就高,是当然的太太了。这个太太当然有点清末和民初遗风的残留。不过那时候没人批评,乐而广之的欣然应之。并以为比“屋里的”有点洋味,从此从农村步入了“上流社会”。

   他抬高了声音曰:小玩意,钓了多少?您称了吗?称了?多少?八斤二两!好家伙!了不得!简直能当我的师傅了。我才钓了八斤八两!他转向我的父亲:老哥,我今天可是不走了,我光收徒,没收拜师礼,今天你必须补上。我可是带着酒来的,我不走了,老哥,你不会赶我走吧?

   于是第二次钓鱼,我才完成了人生第一次拜师礼。不过,我还是没下跪什么的。就是父亲和恩师喝的东倒西歪的,吹山海经。

   他们一喝好,我的拜师礼就完成了。要不酒是个好东西呢,人见人爱,确实好。

   由于是晚上,加以半天多的搏击,顺便吃了些母亲给烧的鱼,没感觉什么滋味,就轰然入睡。他们吹的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这确实有点遗憾。我能想象,他们吹得反正不错!因为鱼多啊。八斤鱼,前半夜保证吃不完,再加上酒多,可吹的话头就能海了去了。

   我必须说句良心话,我下边每叙述的一个小细节,准叫现代的小字辈的口水流出三尺长。

   你比如说:第二次以后,就是八斤二两以后,我就从此出师,单枪匹马闯天下了,也没两年转正,三年定级什么的。就在城南的一片小水塘里,我一上午就斩获四斤!时间嘛,没有表,我那时那有表啊,我父尚且空腕,我绝无奢求。估计大约就是2——2.5小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依我九龄童,钓出四斤而不晚吃中午饭呢!现代的专家,在电视上侃侃而谈,大谈什么风向,诱饵,钓饵,红虫等等不一而足的经验。你不要讲了,我就敢与你比拼。而且不是我吹牛,您那个冠军保证暂时屈居孙山!

   不过,好景并不十分悠久,得说句公道话,我还没有痴迷到“独钓寒江雪”的境界。尽管母亲逢人必讲:我的孩,今天又钓了几斤几两。母亲的喜悦在脸上和嘴上,脸能开出鲜花,嘴能冒出粘痰,尤其是在我钓上鱼的时候。

   但是我的父亲不高兴,他扬言:这不是不务正业嘛!

   那么,他的务正业是什么呢?那时候我不可能知道,我怎么能知道呢?回忆往事,就得加上考古的味道!

   其实,现在很简单,那就是:钓鱼耽误了学业,耽误学业就是不务正业。

   要知道,55年,我已经入学,五七年我已经是两年级的小学生——对于凡之辈——没读过书的庄户人家来说我就是太学生了。也许父亲有更不切实际的妄想,想叫他的儿子成为龙图阁大学士呢?我觉得他这种想法不是没有。

   故此,他加紧了封建家长制的限制。

   他在家里可以肆无忌惮地横加干涉,下圣旨什么的。但是,恩师一来,他就没了词,恩师这样说:孩子嘛,不要在笼子里憋的太紧了,憋急了,能憋出病来。他有兴趣也不错,假如日后他兴趣移情于别,说不上干出一番大事业。他的话也许有无穷的哲理,也符合现代人的科学发展观,但是我没因为钓鱼而成就一番事业!岂但钓鱼没成事,就是在其他的方面也一事无成,这也是很遗憾的事。

   老了老了,用鱼杆打发无聊的时光。这也是‘退而求其次’式的阿Q借口吧。

   我不懂这些大道理,九龄童不可能知道这些大理论。

   可能父亲懂了一点。于是就刀下留了人了。那也是恩师的一点面子。其实当时父亲怎么想的,我不得而知。反正是父亲有了严中有宽的意思。仅这一点,我就阿弥陀佛欣喜若狂了!

   接下来,有点意思,看着恩师那个铝制的,由粗到细的杆子,不错。看着看着,于是就有了灵感。搞个发明吧!我那个蚊帐竹竿子尽管头上比较细,但是,依然硬邦邦的,鱼儿虾的肯定不喜欢,那么就得改良。既然不能从根本上来一次革命,那么就‘戊戌’一下子吧。

   竹扫把有的是,拣长的抽出一根,用刀稍加整顿,用细铁丝绑在蚊帐杆子上。一个‘戊戌’的鱼竿就成了。瞧,不错吧!纯粹是土生土长的玩意,没一点崇洋媚外的外国的洋玩意。

   说实在的,不能和恩师的洋玩意平起平坐,大约也近似乎平分秋色了。

   有了这点小发明,我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仅一回,没第二回。又一次钓鱼,经严格的评比,我竟比恩师多一斤。

   人人称赞,个个称奇,父母争光,印堂发光,蓬荜生辉!似乎祖坟上也可以冒上一股青烟了!

   也巧了,那一年我的期末考试,全班我也拿了个第一。鱼的最高成绩和学业成绩各尽春秋。

   这纯粹是巧合,无巧不成书的意思。

   我记忆不清了,考第一的喜报传来以后,我父亲怎么请我的恩师喝的酒呢?

   在五七年,封建的东西虽然已经铲除。但,余毒还是挺深的。你说,他们俩吃着我钓的鱼,兴高采烈的,就是不叫我上座。大伙说这叫什么事!他们吃着我的战利品,尤其是那个一生叫我仅引以为自豪的约三斤的大鳌花,我连尝一口的资格也没有!我就是再小,难免肚子里也有不能说的怨气,在肚子里左冲右撞的。我满打算父亲在吃了那个庞然大物的时候,那怕夸上我一小口。可惜啊!没有!

   非但没有,想不到父亲却高声吼到:睡觉去。你说怎么的,我在一旁,也没敢说一句话,就是连想听一小声叫我心花怒放的话我都没敢祈求。这确实丧气!不过没关系,我有忍的习惯,这点小事,也就过去了!

   但是,我就是想不通,连汤带肉,当然还有话!皆无!晴天霹雳一声雷:睡觉去!太煞我的风景。就凭这一点,孔老夫子的思想就该下岗,别整天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就这,我也没带太大的委屈,反正有点不是滋味,灰溜溜的。也许是该到了九龄童睡觉的年龄了,母亲说了一句:你们慢慢喝,要喝好,吃好,但是别喝醉了。

   喝好,我不怎么在意。我也不应该在意,因为酒是他们掏钱买的,他们抓的钱,他们说了算,就是喝到花果山上去找美猴王,我也管不着。但是,吃好,我在意,我钓的大鱼啊!能给我钓的一条据说连恩师也很少钓到的大鳌花,别说是亲一下嘴,就是看一眼睡觉也值了!可惜啊!都跑到他们俩的嘴里去了,这确实让人沮丧。

   带着这种情绪,脱吧脱吧,把被子扯到头上,包得严丝合缝的。倒头就睡,没做梦。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除了真实的记忆之外。梦里也没有做过钓这么大的鱼的记录!

   兴趣才扬帆起航,偏遇顶头风。

   五七年反右开始了。我的这个恩师被打成右派。紧接着不长时间,也就是三五天,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令人心惊肉跳的消息,老师不但是右派,还是个蓝衣社的特务。这个特务比右派厉害。于是,先批斗了一番,据说他说了一些话,说了什么话?和我没有什么关系吧!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说了一些什么话,也没人告诉我。但他是特务,经我父亲证实,那是在确切不过的了。

   在公安局拿他的时候,我也看见了。由于看了一些电影,我也愈看他愈象特务。就象是寓言里那个偷斧子的人。

   他见了我,仿佛眼里闪出什么光。只见他和几个公安窃窃私语。接着,他到了屋里,拿出他的那一杆我认为天仙配一般的铝制鱼竿,仅说了三个字:送给你,别的什么也没说。

   我可不敢要,也不可能要这个特务的东西!我那时候已经有觉悟了,已经懂得特务和老百姓的区别。大众传媒的力量已经先期于右派以前,就知道了特务是个什么玩意了。但我也没说什么,你瞧怎么着?没想到吧!我吓跑了。想象着,害怕这个特务在拿什么样的刀子出其不意地给我来一下子,或者掏出手枪给我‘砰’的来一枪。那就麻烦大了,于是我就一溜烟地跑到这个特务看不到我的地方去了。

   他带着个手铐,送我一个宝贝,我只能不知所措。我能有什么表现呢?也只能如此了。

   世态炎凉吧!说的就是带有中国味的哲学问题。

   我对钓鱼的初恋刚进入接触期,还没到热恋的程度,当然谈不到硕果累累,没发毕业证就毕业了,事业刚起步没多久,就戛然而止。

   其实,即使老师抓走了,我的兴趣也可以不减当年嘛!他蹲他的监狱,我钓我的鱼嘛。

   但,事有奇巧,五八年来了,尤其是五九年春以后。简直连钓鱼这个字样想都不敢想。

   我至今都不敢攻击大跃进怎么不好。至于彭德怀他们怎么攻击的我更管不着,因为我是个凡人!也是个小人!必须紧跟形势,不能随便偏离轨道。我不能顾一时之痛快而忘乎所以,胡乱放炮。

   我在网上看到一个人写了大概是甘肃什么地方饿死了一群大概是右派吧,立即招来了大约三分之二人的怒骂,说是攻击社会主义。所以我也极害怕招致网友的怒骂。更害怕攻击的名啊!要是都说我攻击,我就该上公安局的号子里凉快去了。那个地方不怎么样,我必须预防着,不能去那个地方。一旦失足,就不是千古恨的事。老婆孩子都跟着沾光。

   但是,这三年里的事情我写一写也无妨,因为这是我亲身经历的,就算是——学崔永元——我也是实话实说嘛。

   反正在这三年里,简而言之,我象一个人患了妄想症。妄想吃到一点随便什么样的,只要能解饿的食品都行。只要有一点可吃的东西,我都能像个疯子一样,拼命去找。比如说野菜啦,树叶啦,树皮啦等等不枚胜举。这些我都不希得啰嗦。啰嗦起来叫人心烦,没意思。

   在那个时候要是能拣到一个破梨。那就是碰上了‘马克吐温’的‘百万富翁’了。

   在伦敦的街头,在马克吐温的年代,也许能捡到一颗别人吃剩的破梨。

   但是在五八年,你绝对拣不到。

   梨子的味道要说是自己必须亲自尝一尝。但是,对不起,连树叶野菜也吃不到的情况下,想吃一颗梨子,就是别人咬了半拉的梨子,做梦想都不敢想。

   这不奇怪,因为在农村的原野上,别说是梨树,一棵果树的毛也见不到。就连榆树,就是那个能结钱的树,皮都叫饿疯了的人类剥食殆尽。

   如果你异想天开想到吃梨,恰巧母亲正烦呢,她保证给你一个‘疙瘩梨’吃!

   没有梨树了,你能吃到梨子吗?不可能吧。

   在那个年代,有人危言耸听,说安徽的南部,已经人吃人了。说的神灵活现,就像真的一样。

   这种言论!到现在我也觉得是反动派的造谣,恶语中伤我们的社会主义。

   人吃人,只能是旧社会的事。比如说,满清政府、民国、国民党,蒋介石,怎么和社会主义扯不上边。

   也许真饿死人了,但是绝对不能人吃人!我在网上看到了不少议论。有些人,不知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在网上发表了对三年自然灾害饿死人的情况表示不理解,相互攻讦,象一群小孩骂架,惊出我一身鸡皮疙瘩。中国人在捍卫正义的时候总是不遗余力。

   网上的网友可能对那个时代不了解,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什么放屁啦什么的,就是说饿死人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对于这样的议论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想了半天,我只能说一句话:你们没经历过那个时代。要说你们不成熟,也许吧?我是属一家之言,也许可以算学术之争吧。所以我的一些话,年轻人或者其他人尽可以骂,我统统不反对。

   另外或许我也可以和你介绍一下我的经验。饿的时候,吃哪种野菜不至于浮肿!也许你能从中得出一种可以借鉴的经验——那就是野菜不可以减肥!它可以使人的小腿肿的象大腿一样粗——如果还没被饿死的话。并且我还可以给你介绍一些经验,在这些东西都不能填饱肚子的情况下,你还可以抓一把咸盐,就着开水,一连喝上三大碗,也一样可以解一解肚子的燃眉之急。不过,两泡尿下来,肚子里的肠子照样转筋。

   对了,这三年(当然也包括以后的岁月)我还患了一种奇怪的叫神经病专家也无能为力的坏毛病,至今志士不饮盗泉之水。

   说起来也是挺奇怪的,这是一个学名叫‘地瓜’的植物的块茎培养出来的奇怪的坏毛病。但是要把这种责任一股脑地算到地瓜的头上,显然也有失公允。要论起来法律的责任,母亲是要负全责的!

   六七十年代地瓜也许都生有多个奇怪的病,植物学家给了个名字,叫甘薯褐斑病。现在也许没了,有没有我不清楚。

   这个甘薯褐斑病有什么特性呢?年轻人可能不知道,比我年纪往上的可能记忆犹新,我略解一下。

   其实这种病怎么形成我不得而知。但是,这种病毒一旦浸入了地瓜的体内,就像是癌细胞来到了人的某一个器官一样,地瓜就发生了癌变。它最显著的特征是:地瓜的本身!苦不堪言!怎么个苦法,没身临其境的人,不可能知道,我打个比方,如果你如果火气太大,需要用黄连这一味中药清火,黄连怎么个苦,甘薯褐斑病的苦就是那个味。虽说不能和黄连平起平坐,但作为食物通过嘴里,也是苦的呲牙咧嘴的。

   想吃下去吧,舌头,苦的不让!不吃下去吧,肚子,鸣冤叫屈!你说这时候叫脑子怎么协调舌头和肚子的关系!伟大的哲学家能解释规律性的问题,但是,这种问题他也是手忙脚乱,无所适从吧。

   但是就是这么苦,母亲硬逼着我往下咽。我要不说母亲要负法律责任呢!她就是不肯把地瓜染有甘薯褐斑病的部位全都用刀砍了,所以,把个地瓜搞的地瓜不像地瓜,黄连不像黄连的,四不像,鸡肋一样。

   我的父亲在这时候和我的母亲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或者是帮凶。我只要说一个苦字,母亲一声令下,父亲的巴掌就立即附帅令,来几个‘疙瘩梨’,按性别,年龄,多少,无论轻重,分门别类赏给我的兄弟姊妹。如果他们也象我一样叫苦的话。

   父亲总是挺有家长的味道,他知道没有他的‘疙瘩梨’,那个甘薯褐斑病的地瓜也许不能下达到他的儿子的肚子里。并且他也很霸道,也许是威严吧,什么形容词都可以,他的那个‘疙瘩梨’干到头上,我们都不许喊疼,也不许哭。

   你的眼泪偷偷地掉下来可以,但是,就是不能哭!

   是不是哭就不是英雄,也许是吧。有道是:好男儿有泪不轻弹嘛。

   要说父亲这是培养我们的情操吧,但是这种家教,我们在那时都不能理解,只是在挨了打以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泪集聚的多了,就掉在碗里。

   饭和泪一块吞。

   我那时就怀疑我的父亲他的味神经是不是有毛病,我能尝出味来,他能尝不出地瓜苦?莫非他的那方面有问题,苦甜都分不清了?

   我的怀疑是有道理的,父母吃地瓜的时候,总是狼吞虎咽的,眉头都不带皱一下。我们姊妹没这种能耐,一个个嘴歪眼斜的,没一点骨气,都经不起“甘薯褐斑病”的猖狂进攻。

   在父亲和母亲的戮力同心下,我就是忍声吞气把苦地瓜当甜饽饽咽就是了。

   由于愚钝,这种现象到底表现了什么?苦于找不到理论依据。到现在我才明白,人在求生存的时候所能忍受的能力那是老天爷给人的一种基本的本能。

   这种苦苦涩瑟的日子我不怕年轻人骂我智力有问题。反正是想断不能,想弃不舍,一下子就三年。

   于是,我的坏毛病就这三年里培养出来了。那就是,我不能吃那个给我带来记忆的苦地瓜。一闻到那个味,脑子里的神经就犯傻,一直劲地抗拒。到底是自卫呢?还是抗拒改造呢?我都不清楚。

   我一看到那个玩意——就是那个地瓜,心里就有无穷的敌意。就像解放前共产党见到蒋介石一样,眼珠子直冒火花。以至于到现在,我一见到地瓜,就心里犯呕,更别说吃了。我已经下定决心,如果那样的年代不来,我是一辈子不会再吃一回地瓜啦。可惜啊,那样的年代一别之后,从来也没光临过,想起来也真是憾事呢。

   但是,直到今天,我还是不好形容妻子和孩子怎么喜欢吃地瓜。我只想说一个比喻,我的儿子只要一看到地瓜,那就不要命了,狼吞虎咽的,象拼命三郎一样。其他的食物,就是大鱼大肉他理都不理。

   但是我就是不吃地瓜。他们吃他们的地瓜,我吃我的馒头和肉。

   在我家里,关于吃地瓜,简直就是文革时期的造反派和保皇派,到一块就掐架。双方势均力敌,刺刀见红。一开始我还寸土不让,她娘俩也没有示弱的表现。

   战端一开,一下子就是七、八年。

   她们到底人多势众,把我打了个落花流水。

   不过,她们也法外施情,只要地瓜出现,我就开小灶。所以她们只要一吃那个玩意,我就象过年一样,痛痛快快地又喝酒,又吃肉。并且我喝多少酒,吃多少肉,她们通通的在所不惜。

   我幸福的有点出格。

   我不是天生的和地瓜有仇,不吃地瓜。也许是地瓜的遗传基因遗传到我的脑子里了,所以我对它出乎意料的仇恨,就是不愿意和它交朋友。也可能是因为在我的血管里的血里,至今还流着甘薯褐斑病造成的血呢,这种血,自觉不自觉地侵蚀着我的神经,使我欲忘不能。

   现在的年轻人,恐怕不大可能知道大饥饿给人带来的恐惧吧。

   其实我也不想把挨饿当什么好古玩,把玩来把玩去的。没意思!尤其一些老年人,有些人可能也淡忘或者是健忘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但是,对年轻人说挨饿的事情,我觉得我是发神经病,尤其是他们正在努力向减肥进军的时候。

   因为那时,我是为争肥而奋斗。现在他们是为减肥而拼搏。

   两股道上跑车,不是一个道。就像是两根铁轨,一边一个,永远不能交叉,如果交叉在一块,火车就要出轨。所以,沟通是困难的。

   但是我每一次和农民兄弟谈五八年的时候,他们都能滔滔不绝,如数家珍说他们的命大福大。

   别忘了,你也不可能知道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究竟饿死了多少人!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我的肚皮饿的和纸一样薄。

   那么,你不知道饿死了多少人,你就不可能知道饿是什么滋味,我说这些你们不可能理解,说了白说。

   这个时候,我还不可能忘了。国家还供应我每月23斤粮食呢。就是这样,我已经饿成那样了。

   农民到了严重的时候,每天每人一两八钱的粮食。他们一些人怎么活到今天,我就不知道了。

   一天一人一两八钱是什么概念呢?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就像是盲人摸象,摸着什么是什么吧。

   但是,如果到了改革开放的今天,一天给你一两八钱的粮食,并且是没有任何副食品的情况下,也就是没有青菜,鸡鱼肉油。如果你还没饿的说胡话的话,你不到街上去游行那才怪呢!

   其实,我还忘了一句老农民的话,这句话有点意思。五八年以后,郭先生编了个歌谣,已经形成著作,如果你能找到的话,不妨一看。但是,在那个歌谣里没有这样一句话,曰:一天吃一钱,饿不死炊事员。这句话可不是我胡编乱造的,在山东、安徽,这句话普遍流行。

   假设是当时的连排长贪一点,保管员偷一点,炊事员吃一点。那么到农民二弟的嘴里,恐怕就没有了一两八钱了。可惜,这些都不是假设,是事实存在。其实,贪腐在那时候,甚至更早一点就存在,只不过那时候是偷偷摸摸的,好像必须有块遮羞布挡着,没现在这样赤裸裸的,不贪百不贪————经典一样。

   连排长有必要解释一下。那时候,村里都实行军事化管理,实行移民并村,一个村子就是一个连。现在的村委会主任就是当年的连长,至于排长就不用解释了。

   如果这种解释还不够明确的话,我再说一个道听途说的新闻:但凡育龄妇女,她们的月经几乎都停了。怎么停的?据说是饿的时间长了,月经就自动停了。

   所以那几年,育龄妇女不生孩子。如果还有心情房事的话。

   这一点倒是有案可查的。如果你是搞档案工作或者有兴趣的话,你去普查一下,这三年出生的孩子是极少的。所有,这三年不用计划生育,不用放环,透环,流产,也不用县乡村三级政府大呼小叫的这么麻烦。

   胡扯八道说了一大堆废话,我就是想说一说在这三年为什么我没钓鱼的原因,如果没这点原因,我说那麽多的废话有什么意思呢。

   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声明:我不可能在我吃不饱肚皮的情况下,做些阿拉伯似的‘天方夜谭’。搞什么钓鱼这种资产阶级的洋玩意。

   我这样一解释也许能摆脱一下我说废话的无聊。接着说明这种趣味就一下子搁置了好几年的原因。情趣都叫饿吓得跑到‘爪哇国’里去了。

   不过也不是,我还是对鱼情有独钟的。但是不是钓,而是抓。

   在大饥饿的时候。我到现在也不明白,鱼都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没人想到钓一钓鱼,也好‘聊解无米之炊’啊。人饿的时候,有时候也有盲区的!

   我想到了,英明吧!英明啊!其实说我想到了,也是无稽之谈的事。但是这也能和鱼搭上关系。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也就是为了多写一些文字罢啦。到了改革开放的今天,人几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都钻到赵公元帅的“孔方”里去了,赚点稿费也挺有意思。

   在那几年,夏日里,必须说一句实话,夏天比春天好过。春天,老天爷青黄不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妈拉个爸子的!夏天有了许多机会,野菜自不必说,多了许多。雨自然也多了,比如连绵暴雨,塘翻坑了!

   塘翻坑了,有必要介绍一下,就是给大城市的年轻人说一说以往的经验,以便你以后有了这种机会千万不要放过。

   所谓翻坑,就是大雨成灾的时候,鱼在水下不怎么舒服。也许是缺氧吧,它们都跑到水上面吸氧来了。那时候你就有机会了,也许你有灵感,拿个随便什么家伙,一个劲地舀,舀就能舀出许多鱼来。

   我就摊上一次,无比的幸运。美中不足的是仅此一次,没有第二次。并且还都是小鱼,没一条大鱼。小鱼也行啊,就是小鱼也算是和钓鱼没断了缘。舀鱼毕竟不是钓鱼啊,但也算是过了一把瘾。

   但是钓鱼的事业还是暂时搁置起来了,那时候我也不顾及河里沟里塘里有没有鱼,我不敢有这种闲心。这不奇怪,有什么奇怪的。人到了吃菜和树皮的时候,就像当年红军过草地吃皮带的时候,一心想上陕北抗日一样,不可能顾及钓鱼这种‘资产阶级’才有的闲情逸致。

   你还别不信,我说个和这种情况差不多的例子,你可能多少理解一些。比如说你现在热恋了,你在和恋人说悄悄话的时候,你能在说悄悄话的时候想别的吗?不可能想别的吧,这是一样的道理。

   好好歹歹三年过去了,‘调整巩固充实提高’以后,钓痒又来了。好像这时候沟里河里又有了鱼了。于是,兴趣就随着肚皮鼓起来又膨胀了。这一间隔大约七年。

   七年之后,也就是我上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大概是六四年吧,又重振当年雄风,那当然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不过,刚要雄鹰展翅,重温当年的旧梦,又麻烦了。

   这一次,算是投机取巧吧,要说是偷也可以。其实说起来投机取巧也好,偷也罢,也是冤枉的很呢。

   学校在护城河里搞起了养鱼事业,也算是对‘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补充吧。要说是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应该搞什么副业,搞副业不是不务正业嘛。在那时候,管不了这么许多了,饥饿带来的恐惧叫人忘乎所以。

   我的同学们,早已先期在我以前就下海了。他们中有的人,肆无忌惮的在学校里的养鱼池钓鱼,并且没人过问。真不错!我瞧着鱼儿在他们手里活蹦乱跳的,挺不错的,也挺抢眼,当然也眼馋,其中眼馋也免不了怦然心动。禁不住七年前的回忆又上心头,人在一定的时候,是不能经得起糖衣炮弹的侵袭的,我也不能例外。于是在痛定思痛以后,毅然投笔从鱼。

   我这个痛定思痛是有原因的,我的父亲在学校是老师,那么我就不能和我的同学平分秋色,平起平坐。他们可以,我呢?犹豫不决,带着这个问题我在河边一连看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好汉禁不住三句话的撺掇,我中了同学们的糖衣炮弹,就被他们拉下水了。

   由此可以看出资产阶级糖衣炮弹的威力,所以资产阶级那是非清除不可的。

   历史的经验还是有的,我还是比他们有经验,没用太麻烦,一套渔具就握在手上。并且比我的同学们的渔具还略胜一筹。那么好戏就开场了!

   当然了,在学校的养鱼池里钓鱼,保证比河里沟里痛快的多。养鱼池的鱼那是很好钓的。于是我就像临阵的大将军,指挥我的风帆就下了海。不错,首战告捷,一条大概有四斤的大家伙就上来了,而且没费什么劲,这叫个痛快啊!

   但是鱼怎么往家里拿啊?同学们钓了,到寝室里,煮吧煮吧就吃了。我不行,我必须往家里拿。这个比较麻烦!要伤一阵脑筋。

   要知道,那时候学校里制度还比较森严。虽然不能说比国民党和日本鬼子的炮楼那么害怕,但是,要通过门岗这个关卡也是胆战心惊地不知所措。

   还好!靠着同窗好友的大力协助,又是包装,又是翻墙,终于逃过了门卫的鹰眼,顺利地偷运回家,想起来也像解放前搞地下工作一样惊险并富有刺激。

   母亲笑逐颜开,长年累月的,没见过这么个奇怪的‘天外来客’。那么就自作主张,开个洋荤吧。于是刀枪齐上,下到锅里。不错,当香味四溢的时候,该死的舌头自然就在嘴里乱搅和,并且那个哈拉子在嘴里盛不下的时候就拼命往下咽。

   其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正当垂涎三尺的时候,凶神到了。

   父亲曰:在哪偷的鱼?

   他怎么有福尔摩斯般的眼球我不可能知道。我至今也不知道他的神通怎么如此广大,还没嗅到鱼的味道,就知道我在哪里偷的鱼。太神奇了!他要说偷也可以说是。鱼本身来路就是不光明正大的。但是,父亲他何以如此神速地就知道这是偷呢,这不是奇天下之大奇!怪天下之大怪吗!从学校到家,中间的时间就是大约顶多四十分钟吧,信息是如此迅速令人叹为观止。

   我正要解释我的同窗的鼎力帮助,开脱自己,但是晚了。父亲没容我说一句话就勃然大怒:就是你偷鱼。至于他的信息是如何得来的,他闭口不提,怪哉吧?一个永远的谜。

   晴天霹雳吧,原想给家里改善一下伙食,我也随便搭个便车,没成想出现麻烦了。

   父亲的发火和我的浑身战栗,我都不知说什么好。所幸是64年我已经十六岁了,也已经懂得人脸的变化,不至于到‘打是亲,骂是爱’还不懂的地步。但是,仅容我解释一句:我没偷!我钓的。没成想,父亲一点不分青红皂白,一棍子就砸下来。

   父亲的动作是如此之快,迅雷不及掩耳。等母亲呼天抢地地抢来保护我的时候,已经动作太迟了。

   我至今也闹不清楚,父亲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棍子砸在我的身体的什么部位。不用回忆往事了,回忆谁也记不清的往事,没什么意义。反正父亲那一棍子砸下来的时候,我以后就云雾山中了。

   等我醒了以后,母亲嘤嘤地哭。还好,我大命不该死,奇迹般地又活下来,也没耽误上学,真是命大,观音菩萨保佑了没有也未可知。父亲打儿子嘛,天经地义,只要不打死,活过来就继续上学了。

   也奇怪了,父亲的打,我也能觉得有十二分的委屈。你说,我就是偷了一条鱼,用得着要我的命吗!这是巧了,没砸在要害上。如果一棍子正好砸到脑袋上,我的小命不是一命呜呼了吗?退一万步说,假设因为我偸鱼,从而连累了你。也就是学校领导叫你写个检查,那有什么啊,你又不是不会写字,写个字,写就写嘛,有什么啊!和你的儿子相比孰轻孰重啊?教书教的脑子都糊涂了,一加一的道理都不懂。真是的!如果他不是我的父亲,父亲就不能叫父亲了,虎毒还不食子呢。

   可从此以后,我因一杠子,就此以后和钓鱼拜拜了。我不想卖弄我的语言的奇迹,没学过英语搞个拜拜,64年我也真学过几天英语。不过其它的都忘记了,就记住了拜拜。那么!就拜拜一下吧!我的鱼儿们!

   其间也间或受鱼的利诱一下,一年内也许受发烧友的刺激三五次,或者十次八次的。但仅限与心痒,从不敢越雷池一步。

   六六年来了,六六年应该是中国人现代历史上永远纪念的日子,因为从那一天起,全中国人民全都发了狂。年轻人不能想象,我能记忆,我的父亲玩完。这个,年轻人不可能理解,他们没经历过那个时代。但是,六十多岁的人,不可能不记得!

   于是大概以后的事,年轻人不知道,老年人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国家领导人都可以无缘无故揍下去。我的父亲下去那也是名正言顺的事。

   我的父亲一开始是因为反动权威。其实他是什么权威啊,也就是在小范围内,也许有了些名气。那么,这就行。打吧!于是就打成‘黑帮分子’了。既然打的速度是那么地快,处决也就更快了。

   一张纸判决下来,就发配到边疆去了。在我的家乡,我们全家人一块都成了‘黑帮分子”。

   如果人不缺乏想象力。那么你尽可以展开想象的翅膀。但是这个翅膀不能太开阔。不能超出当时的时代背景。

   于是我就随着父亲连同姊妹一起被开到高尔基所谓的‘在人间’了。

   一开始,我必须叙述一下。免得年轻人不知从哪里理解这些事。其实,就是我写了,年轻人也不可能理解,因为他们毕竟没经历过那个时代。如果他们不理解,我也认为这是情理当中的事。

   我就这么给你说吧,人如果倒霉了,喝口凉水也倒牙!你要知道这个俚语,那么咱就有了共同语言。所以我必须和你诉诉苦。就像是‘在那高高的白杨树下讲那过去的故事’。以便沟通一下理解的渠道。

   我的父亲既然是‘黑帮分子’,我的遭遇,年轻人不可能知道那个悲惨的遭遇。也许象我这样年纪的人,如果不带偏见,那么,他和我一样记忆犹新。我打个比方,这个比方不是打给老年人的,是打给年轻人的。如果哪一天一个人进了监狱,那么现在监狱的日子肯定比那时候要幸福。

   我这个比喻不知对不对,起码是有一定道理。如果你理解了这其中的道理。那么接下来的事你就更理解了。

   我万分羡慕现在的年轻人,只要他们想干,那是什么事也都能干成的。首先父母保证支持你们。你比如说你吃饭保证不成问题。不光不成问题,你的父母,我觉得你只要想要什么,父母保证没的说。只要是你不要天上的星星,你如果想要父母的心,他都能扒出来叫你看看。如果你有这个狠心,父母的心,你就是吃了!他们也心甘情愿!

   我不行。我没那个福分。父亲在家的时候,说不上哪一天由于阶级斗争的需要,就得到戏台上去玩一套把戏。我在台下还算是比较照顾。看着父亲在台上挨斗,我还得说斗得非常好。并且还得把胳膊高高举起,喊个口号,不表这个态,好办的很,把你也拉到台上。你说我那时候怎么谈得到钓鱼的心情。

   不过老天爷也有开眼的时候。比如说形势不太紧张了。我的神经也就随之松懈下来。

   外国一个学者的话也许是对的,他说:人可以在任何法律下生活,既然那个时代是那个样子,时间长了,看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习惯成自然嘛。再说人也不能一天到晚在忧愁里过日子。不摆脱这个,想不开,就一个办法,喝农药或者上吊。

   那时候,农村里,还没有发达到今天吃饭不愁的地步。那时候的人也傻的可爱,都不知道河里的鱼可以钓,也可以吃。所以河里的鱼简直多的受不了。积小成大,积少成多也是一个原因吧。

   在夏天的夜晚,你要是有闲情逸致,那么你在河边保证能享受到‘鱼光跃金’的诗意,久违了往事就必然浮在心头,看着鱼儿活蹦乱跳的,你能无动于衷吗?不可能吧!

   我就受不了这种诱惑。

   看到鱼儿自由自在的,我感到应该把他们搞上来,打一打牙祭吧。于是,我比“贫下中农”活跃,没请示和汇报就擅自下海了。这就是‘孝子贤孙’的本性难移。

   那时候鱼儿其实还是挺可爱的,也许人类还没来得及伤害它们,比如污染什么的不一而足。所以他们一律的傻瓜蛋。我不能说姜子牙直钩钓鱼有什么科学根据。但是,姜子牙的钓鱼一定有特技在身。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真的体会了姜子牙的幸福所在。

   在炎热的夏季,蝉儿已经叫了一天啦,嗓子大约已经累得受不了,所以,在晚上,它也和人类一样,早早的安息了。清风轻抚着嫩柳,也抚摸着人在白天叫太阳公公晒得发烫的脸庞,无限的惬意。农村的夜,如果你不是身临其境,不可能知道万籁俱寂是个什么含义。现代人过烦了城市的生活,纷纷跑到农村去,大概就是寻求的这个韵味!

   在那个时候,河里的鱼也出奇的赏光,纷纷往我的钩上跑,真他妈斜了门了。

   下面的事,不用说都能明白,收获肯定不小。但是,我至今也不明白,在夜里,也没有现在的光漂,也没有海杆上的小铃铛。我怎么钓到这么多的鱼啊!仅凭手感吗?也不像,这都是不解之谜。

   有谜底。

   第二天,谜底就揭开了。

   第二天黎明时分,我带着将军般的喜悦凯旋的时候。大队的高音喇叭就开始广播了:昨天晚上一个孝子贤孙带着阶级的仇恨,偷了社会主义的鱼,我们贫下中农能答应吗?不能!现在必须把这个小子带上来,示众!

   于是我人没回家,紧接着就上了 台就座了。

   我钓的鱼儿也真不少,也幸亏我钓了那么多的鱼,所以我的浑身上下都挂满了鱼。就像一个女人脖子上挂满了破鞋一样有趣。

   也奇怪了。台上的大喇叭轰鸣般地响,说什么我也顾不上听清楚,但是一句话我至今铭记在心,就是刚才我说过的,偷社会主义的鱼。想想也对,神州大地上,哪一样不是社会主义的?我们人是;地是;工厂是;商店是;山是;水是;大江是;大河是;当然河里的鱼也更是了。既然都是社会主义的,那么你钓了,就是偷了!斗那是在自然不过的事了。

   但是,台下的贫下中农就是不响应,一任台上的人胡吹海蚌。台下的人喜气洋洋的。我脑子一片空白。一个贫下中农大声喊;那个大鲤鱼不错,等斗完了,我拿回家里下酒!

   但是,那一下子鱼,等我斗完了,一直就臭在 台上,没人拿。臭了!猫和狗都不吃。

   其实在那时,你说猫狗都不吃,那是冤枉它们的,狗吃不吃暂且不说,古人没总结出来经验,姑且认为它们不吃。但是,如果说猫不吃鱼那就是假斯文了。

   不过也不奇怪,那几年,农村真的连一只猫和一条狗都没有。严重的时候,如果是工作队进了村,也许真像不怕死的贫下中农所说的‘鬼子进村了’一样。猫狗和鸡鸭鹅羊不分高贵和贫贱,一齐遭受灭顶之灾,一样都是苦兄难弟,统统叫无产阶级把这个尾巴彻底地铲除个干干净净,所以鱼没了猫狗吃。

   倒是好了一群苍蝇,嗡嗡地招来它的徒子徒孙们,忙了个不亦乐乎。其结果叫蛆发了个邪财,捡了个美味大餐,一家伙幸福了好几天。

   另外我也一直奇怪,这么好的下酒菜,怎么没人拿到家里去下酒啊!在台下那个贫下中农高喊的人,我也认识,他平时也是好吃懒做的,他竟也没拿,怎么回事啊?这也是个不解之谜。

   你说,从今以后我还能钓鱼吗?我不可能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吧。二百五,十三点,傻子才会那么办。这些我都不是,想傻都傻不起来。于是,钓鱼的情趣就此收敛,再没振雄风。就是连翅膀扇动一下也没敢。

   于是,钓鱼一下子搁置了十几年,十几年的光阴就这样白白浪费了。要不然,我从那时起搞专业,说不上有什么成就呢。

   不过也不是,俗话说:好酒的,不进茶房,钓鱼和爱喝酒一个味,一个人爱喝酒,养成专业了,就是酒鬼。那么爱好钓鱼的呢?就是鱼鬼吧。这个‘鱼鬼’是不是恰如其分不清楚,但是也算是具有‘知识产权’的发明吧。

   我既然爱鱼,就像语录里说的‘这些人还在,心不死’一个道理,一有机会就跳出来。在我因鱼而示众以后的第二年,我就‘闯关东’了。

   在嫩江的江边的生产队,我幸福吧,又和鱼接了缘。

   嫩江在冬天,有冬天打冰网的习俗。简单的,不能复杂地说,就是阳历年前后,温度在零下四十度左右——就是东北人吓唬关里人,尿尿拿棍子砸的温度的时候,而且江上的冰必须在一米以上。如果不到一米以上,不吉利,不吉利那是打不到鱼的。

   为了这个吉利的日子,优秀的斥候在我们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先期骑着高头大马,拿着冰镩在江上侦查江上冰层的厚度。在江上不知镩了多少冰窟窿以后,良辰吉日选到了。于是,大队人马在马车的带领下,驮着人和网,开到江里,一字长蛇阵约有五到十里的距离摆开。在江心选一个吉利的地方,用冰镩打一个约三米长两米宽的冰窟窿,这个冰窟窿叫进网口,渔网从这里进的通道。之后,在这个冰窟窿的两边再用冰镩按大约五米远的距离再打眼,依次把网纲从冰层下边一直延伸到五里或者十里以外的那一个比进网口还大的出网口。然后人分布在两边,就像川江上拉纤的纤夫一样,喊着号子,祈求着幸福,拉吧。

   不是每一次天气都操蛋,但是不冷不去这是从远古传来的经验,想改都不能改的。

   我去的时候,天气要说还算挺照顾,不阴也不晴,北风还可以吧,不大也不小,适宜的风度。但是,也就是鱼网已经下到冰层下面,刚开始拉,欲罢不能的时候,老天爷就开始操蛋了。走吧?鱼网已经下到江里了,这时候走?岂不前功尽弃,可惜了大半天的汗水,小褂都叫汗浸透了。不走吧,雪已经开始飘了,风也开始由小变大了。漫漫的江筒子里,三级风就成了五级,五级就成了八级了。

   东北的雪和关里也不一样,关里的雪一般是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的挺有诗情画意。坐在小船上,三五知己喝着烧酒,象画一样,东北话:贼拉好。

   关外的雪和关里的雪没有亲戚关系,关里的雪有点人情味,关外的雪象绿林的胡子。雪象沙粒,象针,象小刀。沙粒打脸,针刺脸,小刀割脸,疼的想哭都不允许,环境的恶劣就是那么霸道。如果真受不了了,泪不由自主地下来了,麻烦大了去了,泪在脸上就结了冰。

   从天不亮就去,一百多号人,破冰的破冰,拉网的拉网,冷、饿不提它,人人都如此,说了无意思,戮力同心,鬼哭狼嚎地搞到日暮西山,一下子都傻了眼,寒了心,一个鱼没见。

   要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有人把怨气撒到队长的头上,说三道四,没完没了,把个队长气得干张嘴,只喘气,就是没话说。说句良心话,这事不能赖队长,一条大江这么长,鱼在什么鬼地方队长也当不了家。人就是再饿再累也不能找队长撒恶气。

   我该活倒霉,正好在队长的旁边,于是队长就把恶气撒在我身上,骂骂咧咧地说我是王八。

   王八在关外的意义很特别。关里的王八就是‘绿帽子’,关外的王八不是我的老婆和别人睡觉,而是象征着和‘地富反坏右’有异曲同工之妙,再加上我是逃亡的‘五类子弟’吧,所以骂我是王八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我一个忍惯了,无所谓,我又不是王八,况且我又没老婆,更谈不上我的头上就能硬安上个‘绿帽子’。

   但是我的亲戚和朋友不让,我的亲戚据说从明朝起,就从山东郓城来到这里,有近四百年的历史。从明朝起就是垦荒种地,和剥削阶级不光不沾边,而且是开垦北大荒的功臣。凭他们的‘金刚钻’的成分,是不怕那些‘长字’辈的,并且好像也带了梁山泊一样的豪爽。和地地道道的东北人干仗的时候,梁山伯的英雄好汉们就能显示出英雄本色,他们包成一团的精神真叫人佩服。

   于是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到底把队长骂的服服帖帖的,像个王八一样。

   他不当王八我的亲戚和朋友不让。

   可是,我吓得一佛出气,二佛升天的。我的身份不容许我有一丝一毫的越轨行动,呼吸尚且小心翼翼,别的那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他们如果给我穿上“玻璃小鞋”夏天长脚气,冬天生冻疮,那也是非常不舒服的味道。

   所以说,这不能算是什么胜仗,不值得留恋和回味。胜仗在后边。

   越二天,我们靠着运气和力气,用同样的办法,连公社的东方红拖拉机都去助阵了,人和拖拉机一下子从江里拉出来——据事后统计——近四万斤鱼。

   快半夜了,我们才回家,我已经是个‘冰棍’了。我躺在炕上,暖了足足到天明,才觉得命又回到我自己的身上了,折腾的我的亲戚一家神鬼不得安宁。吓得他们也像是叫鬼拿了似的。

   据说江水煮江鱼,是妙不可言的。还有把黑鱼切成鱼片或鱼丝,加上调料,生吃,更是奇美无比。东北人一说起这个,就像唱二人转一样痴迷,津津乐道,简直就是鱼的“空中剧场”。不过我仅仅是听说而已,在东北寒暑往来,我从来也没吃过。

   想想闯关东这么多年来,连这样的美味大餐都没吃过,就像是我从来没在关东闯过一个味,确实叫人丧气得很呢,所以,每当别人问起来东北的生鱼片的时候,我都羞愧难当。

   生产队在打了近四万斤鱼以后,照例是要论功行赏的。我事后听说,我也分了四条鱼,近似于黑龙江里的“大马哈鱼”大约有三十多斤吧。

   可惜啊,我的鱼,我连见它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就叫我的亲戚自作主张卖给哈尔滨的一个老客了。我再次见到的时候已经不是鱼了,是钱。亲戚把卖鱼的钱一元一角一分不差一厘的摆到我的跟前以后,他说:这是卖鱼的钱,你收好,快过年了,给你父母寄去,让他们也过个好年。鱼那不是咱们老百姓吃的玩意,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把它们卖了。

   也许吧,年轻人,当然也包括我,嘴可能都比较馋,所以我至今还抱怨我的那位亲戚,他是那么的专横跋扈,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把鱼卖了精光。这么做太有点那个了吧,难道说你不知道我还没吃过一回东北的鱼吗?真是岂有此理,你说你,卖鱼,我也不十分反对,那你也留一条咱们吃一吃,也不枉来关东一场啊!他绝啊,一条也没留,所以我在关东连久负盛名的鱼也没吃上一口。瞎闯了一回关东也。

   要说,在关东,今年吃不上,就明年,顶不济,后年保证能吃上。看来这种推理是成立的。但是鱼要留人,老天爷不留人。老天爷一个劲的和我的身体瞎得瑟,不是腰疼就是腿疼,怎么办?

   看来,我的身体实在是对东北的气候确实不感兴趣。也就是说,东北的气候“贼拉不好。”老年人的话那是再正确不过的了,什么东西只要和“贼”扯上关系,不是通匪,就是连坐,保证没什么好事。那么我就良禽择木而栖了,“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家里是不能去的,既然在东北已经尝到梨子的鲜味,换一换口味也不是不可以的。于是,我就从东北,马不停蹄地一下子撩到青海的‘河南蒙古族自治县’去了。

   如果说我在东北也算是和鱼有点关系的话,也只能是‘牵强附会’罢了。因为是拉鱼,而非钓鱼。真正的钓鱼,在青海,那可是别有一番异域的风情啊。

   我是七五年去的,正巧赶上这个县,建县十四年小庆,所以县里建设特别多,按照县里对‘盲流’的一般规律,“盲流”就像是满清政府流放的囚犯一个味,于是,我就去了囚犯必须应该去的地方。

   那个地方是一个新建的公社。多么奇怪,建国已经二十六年了,这个地方才建个公社。

   它在河南县的南边,约有五十到六十华里,叫‘拖亦玛’公社。别看它名不见经传,气候确实和河南县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在河南县城如果是风和日暖的,那里就是上刀山了。我也没见海拔怎么就高上去了,但是,一到那里,气马上就觉得不顺流,老觉得嗓子眼上有一个棉花在那里堵着,好像老年人的肺气肿一样,呼吸不通顺。象拉风箱一样,慢一点,风就不行。莫不是东北的风雪又操蛋了。但是没风也没雨,阳光正灿烂。

   从河南县的县城到拖亦玛公社,据说也有公路,但是,向导为了少走冤枉路。抄了近道。这一路走的,和红军当年爬雪山过草地不差哪里去,我们在向导的带领下,一个‘踏头’跳到一个‘踏头’,象跳高运动员,一脚不小心就葬身在草地的沼泽里,沼泽里没有鱼和虾,只有喂水和泥浆了。

   还好,有惊无险,我们住进了帐篷,这时候已经是人困马乏,只有出气的份,没有吸气的份了。

   这都不奇怪,我在电影上看过,有点感性认识。高原反应,内地人到了这里,都有这个必然过程,大约一个月以后就好了。

   奇怪的是,南山上飘来了一块鸡蛋一般大小的云,说黄不黄,说黑不黑的。鬼知道那是一朵什么样的云啊,起先像个美丽的花朵一样就飘了过来,令人心旷神怡,就像是欣赏一幅美丽的画卷一样。到后来,那美丽的花朵排山倒海一般的到来以后,天就象是下了天罗地网一样,也像是罗布泊爆炸了一颗原子弹,整个天空就阴霾了,不说是伸手不见五指吧,黑的也很可以,加上风,能见度顶多十来米。接着冰雹铺天盖地地倾缸而下了,气势之急,前前后后也就是十来分钟的事。冰雹有多大呢?形形色色,大小不一,小到米粒一样,大的就象比排球小一点吧。好在帐篷是软的,有弹性。如果没这一点优越性,别说是砸在脑袋上,就是砸在随便什么地方上,全开花。从这一点上,尤其可见帐篷的优越性,老藏民之所以发明了住帐篷,简直就是鬼斧神工,特意招呼雹子这一类鬼东西的。

   帐篷不怕。我怕啊!我就病倒了。上吐下泻的,不省人事几天,汤水不进。

   怕什么呢?什么都不怕,就怕举目无亲啊,我一个人孤孤零零的。自己给自己哭吧,眼泪流成了河,其结果什么都没用,谁也不知道。

   还好有恶劣的环境作保,人想走人,环境不让走人。就像是今天的西部地区一样,人都跑到沿海地区去了。西部在当时也是人缺,不是缺人,中国人海了去了,不缺人,缺的是能耐这种艰苦环境的人。

   可能是吧,我读了李瑞环先生的一本书,记得叫‘木工简易计算法’,所以说,我在当时的拖亦玛公社是瘸子里的将军,也算一个人才吧。所以说天不留人,地不留人。人留人。我就留下了。

   公社书记和我亲自谈话,我开天辟地和一个“高干”在一起,就无比的林耀,他坦言,你不能干大活,给他们放放屋架的大样就行,闲下来,帮帮厨也可。

   帮厨是个轻活,在拖亦玛公社的南边约一百米,有一条河,我一天三晌去挑水,于是和鱼打上交道。

   在青藏高原上,原来有水的地方就有鱼,这是我始料未及的。鱼都傻的可爱,也许吧,它从记忆以来就没有见过人类,所以它根本不怕人类。也许吧,它太孤寂了,从来也没受过人类的惊扰和伤害,所以,人来了,就是它的好朋友,它们愿意和人类交朋友。

   它们要说是其貌不扬,清清瘦瘦的,大的也不过二十来厘米,二两不到。但是它们乐意和我们人类谈情说爱。我把手触摸着它们的时候,它们挺乐意和我握握手,一点也不怕我,并且很不愿意远我而去,一个劲地在我的手边游来游去。并且用它的嘴亲吻我的手。我也乐意和已经久违的鱼儿做个伴,于是,我把它们从河里请到桶里。

   请的办法很简单,用手把它们一捧就捧出一条,一点也不害怕我,可爱的很。我用我的牛奶和肉喂它们。据说当地的藏民还不知道怎么吃鱼,是因为藏民还有‘水葬’的忌讳,称鱼为“神鱼”,所以他们一律的不吃鱼。我们也不吃鱼,牦牛肉多的很,没功夫吃这种小鱼。

   于是它们就和我痛痛快快地渡过了一个美妙的工期,一个夏天和秋天。

   当工程结束,我把它们又放到河里。于是在西域,关于钓鱼的情缘就此结束,永远再没了没用鱼钩钓鱼的情趣。

   其实在文革中的十年里,除了鱼,当然还有比鱼更多的事。鱼的故事仅仅是小菜一碟,它和我经历的其他事相比,其实是相当的微不足道的。但是,这些事和鱼都不沾边。我现在说的是和鱼有关的故事。和鱼无关的事,千奇百怪的,数不胜数,但是,都不是和鱼有关的事,那都是我的另外的小说里的故事了。

   文化革命结束以后,大约七八年吧。我和许许多多的人一样,从遥远的异地赶来,象无数的人——父母寻找自己的儿女,儿女寻找自己的父母,妻子寻找自己的丈夫一样,都急于寻找自己的亲人。这时候都急于享受文革以后带来的喜悦,怎么可以想到钓鱼这个行当呢?

   其实文革带来的喜悦远远超出人对理想的期望。人在大变革的时候,往往总是期望值过高,以为四人帮打倒了,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其实不然,打倒‘四人帮’那才算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以后的征程还远着呢!

   首先,办户口这个事,就够你喝一壶的,这个不能细说,和鱼无关,只能简而略之。打个比方,从城市下到农村去,和破百米世界纪录的速度一样快,回来,象过火焰山似的,油里锅里滚了不知多少回,好好歹歹办下来了,应该喜悦。

   但是,我从喜悦中醒来,一下子就被就业这个难题难住了,于是我就一个劲地跑劳动局,这个长征一下子就跑了一年多,其艰苦程度不亚于又一个万里长征。

   你还别说,在这么紧张的时候,我也许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我在盯住劳动局的时候,眼睛的余光之处也看到了有个别人——仅是个别人,耀武扬威地拿着个鱼竿穿街而过,偶尔在晚上,也能看到鱼人带着满载而归的鱼儿,眼里放出异样的光。从那喜气洋洋的神态,不言而喻,保证收入颇丰。看着别人,那种久别重逢的亲情又浮出心头。忍不住上前搭讪一两句,于是知道了,经过十几年的风雨沧桑,钓鱼事业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鱼竿也已经进步了。鸟枪已经换了洋炮了,蚊帐杆上加竹扫把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是竹制的能抽拉的洋式的杆子。

   看着别人,也就是有参照物的时候,只有在这时候,我才能感觉出心潮澎湃来,也许我的眼珠子能冒出火来,不过我是看不到的。

   干眼气没用。我还要找工作,也就是说我的肚子还饿着呢,所以顾不上重操旧业。

   老天爷保佑吧,靠着冲锋陷阵,我总算是找到了一份工作,找工作的心酸,反正大家都知道,提了无意义。

   工作安定了,那么旧梦就能重温了!于是我就重新披挂起来,准备义无反顾地上战场了。

   但是就在我意气风发的时候,老天爷捉弄我,有人和我介绍对象,想想也是,我跟我的老爸在家体验文革的生活的时候,找个媳妇是上蜀道,比上青天都难。现在工作了,于是媳妇就要上门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能放弃。我不能光要鱼,而不要媳妇。文革耽误了我的媳妇,现在总不能叫鱼再耽误我的媳妇吧。只要不是痴呆症,孰重孰轻,这个天平大概还摆得平!于是钓鱼的事业必须先搁置一下,忙完了媳妇的事再说,钓鱼那是闲情逸致,娶媳妇是主业。必须分清主次关系。

   小人物和大人物就是不一样,大人物想的是国家和民族,解放全人类,以世界为己任,小人物想的就是老婆孩子,目光短浅。所有我必须先想老婆。

   要说,谈婚论嫁,理论上应该是无师自通的,你想啊,盘古开天地,那个靓女不怀春,那个帅哥不钟情呢?可惜!我不行,愚钝。必须叫名师指点,不然鸳梦难圆,悲哀啊。

   在经纪人的紧张的筹备下,新人和我见了面,初次见面,我的嘴还挺放不开手脚,只有主随客便,她说什么,我答什么,气氛也挺融洽的,马上就能进入实质性谈判了,心花怒放吧。不过高兴的早了一会,那个美丽的女郎猛然间看到了我的还没冲锋陷阵的鱼竿,她突然间来了兴趣,她说:

   “你喜欢钓鱼啊!真不错!!”

   也该我活倒霉,竟然没听出她挪揄的话。

   想想也是,我第一次和一个漂亮的女郎谈婚论嫁,的确没经验。其实也怪她多嘴,你说,一个鱼竿放在那里,它连沟在哪里,河在哪里,它都必须我叫指点它,它懂得什么!可是这个女郎就偏偏问到了这个哑巴。当然,哑巴不能开口,这个口必须我开!也许我在这个女郎面前要显示一下我的才能,于是我的嘴巴就闲不住了。如同滔滔不绝的江水一泻千里了。看着她也挺高兴的,我也有点心猿意马的意思。心想:开市大吉,开门红,红到底,艳阳天就要来了。

   女郎走了以后,我兴奋了好长时间,折折腾腾,想入非非,魂不守舍,一下子搞到下一点舍不得入睡,听说的,小说里描写的,凡是能想到的,想了个天翻地覆慨而慷。幸亏是半夜三更的,不然小曲就哼上了。

   可惜啊,我高兴的早了点,晚上也就是九点多钟送走的她,第二天的上午经纪人的信息就来了。她没头没脸的没容我解释一句,发了大脾气,原话尽管历历在目,就长话短说的意思。简而言之我不该在女郎面前说钓鱼的事。那个美丽的女郎说我,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有闲情逸致钓鱼!怎么一点也不会过日子,她还整了一句洋词,说我简直是“要饭的牵个猴,玩心不退”。

   我怎么也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为什么呢?因为我并不是要饭的啊,你要说我从前是要饭的,还占点谱,因为我从前的身份是农民二弟,并兼职“盲流”,“盲流”就是要饭的。现在不同了啊,我是堂堂正正,正正经经的,在国家卯布的国有企业的职工,也就是在那时侯所说的“铁饭碗”。我怎么想也不通,在那个女郎的嘴里,我竟然是个要饭的。退一万步,假设说我就是个要饭的,我也没牵个猴啊。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这都不重要,无所谓的事。最要命的是那个美丽女郎的这句话:钓他的鱼去吧。这句话一思就得其解了。

   这就是终审判决,不能上诉。这时候,我才体会到“剃头挑子一头热”它所能代表的艺术内涵了。

   鱼啊,鱼啊。你这个败家的玩意啊!我怎么得罪你了啊!

   你说,我有了这一次的血的教训,我能不压抑我的兴趣吗?我要是不识相,结论那是在明白不过了。那就是如果我还是‘要饭的牵个猴,玩心不退’的话,我就一辈子打光棍。既简单又明了,别说我已经三十多岁,就是二十来岁的“浪荡青年”,不用指点也明白个八九不离十。

   我不想也不能打光棍——人类本能的追求。我又不是仙人,当然也不例外。

   后来我痛定思痛,来了个自我反思,我想,那个美丽的女郎恐怕不是单纯的“要饭的牵个猴吧,”大概我还有个“大龄青年”的自身问题。象我这种情况,即使不是新社会,就是旧社会,按照一般规律,都是婚恋的最大障碍。对此我不能说那个女郎什么,人嘛,都是这样,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喜欢找一个旗鼓相当的人。我已是“等外品”,,怨不得人。

   其实后来,从侧面上我一打听,还不是“大龄青年”的事,据说那个女郎的理由是:我的成分不好,如果和我结了婚,不光我们的孩子参加不了解放军,提不了干,当不了官,连她的娘家侄子也连累的一事无成。这的确是大事,任何人都不能等闲视之。

   所以,出于对现实各个层面的考虑,我不得不压抑我准备扬起的兴趣,暂时放弃对钓鱼这个——如果在当时能称起为事业的话——事业的追求。并且,立了誓;先成家,再立业。

   你可以想象这种压抑有多么的不是滋味,不提它!反正我已经把影响我前程的鱼竿藏到‘克格勃’才能找到的地方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女郎又出现了。

   女经纪人特别关照我。一般的女经纪人在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以后马上知趣地离开,天经地义一个程序。这一次不然,她赖在一边不走,岂但不走,她侃侃而谈,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一言以蔽之曰,女郎的父亲和弟弟们都喜欢钓鱼,并且还不是一般地喜欢。看着经纪人口两边都冒出白沫了,你就大约知道女郎的父亲和弟弟对钓鱼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那么这种启发式地教育稍微一点拨,我就能明白。

   经纪人作了这个启示性的长篇演讲以后溜之大吉,我就借坡下驴,关于鱼的事情说了个底朝天。其实我是诚惶诚恐的,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我当然是拣过五关斩六将的说了,言语也谨慎了许多。那就是,不该说的不说,该说的一个劲地说,一起为了婚姻这个大主题,绝不能越雷池一步。

   麻烦啊,这个女郎也不能体会到我的苦心。大约她看到我唾沫星子乱蹦,不耐烦我的嘴了,把我扔在那里,长的短的都不说,扬长而去。

   这无异与大晴天下雹子,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自己检查自己,哪一句话说错了,或者不得体,等到脑仁都想涨了,我懊恼的差一点自己抽自己的嘴巴!

   第二天,消息如同闪电一样反馈过来。女郎特别地反对他的父亲和弟兄们钓鱼,认为在这个拨乱反正的年代,搞这一套不怎么合乎时代背景。别人都在拼命地往“四化”上奔,你搞资产阶级的布尔乔亚。

   她比“要饭的牵个猴”似乎有了一点政治的含义。

   平心而论,应该说她的政治觉悟比我高了许多。不过她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但是,她这么说我觉得她有调侃的意思,和我几乎没有什么意义吧。她是‘皇帝的闺女不愁嫁,”我是大龄青年愁娶。

   我有些想法,我觉得她是和我开国际政治玩笑。谈恋爱嘛,就是情投意合,卿卿我我的意思,还用得着谈到“四化”这个这么大的主题。

   不过,令我感到欣慰的是,我这个“老三届”还是有她敬仰的地方,那就是,她对我的历史知识还是挺赞赏的,比如说姜子牙直钩钓鱼了什么的也挺感兴趣的。接着她表示,注意!这个最关键,姜子牙并不重要,她说如果我不那么痴迷钓鱼,关系可以继续下去。言外之意那就是如果执迷不悟的话,象他的父兄一样。我就必须打光棍。

   你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有委曲求全,把钓鱼这个事业先放一放,先把这个小妮子搞到手在说。

   你还别说,我一旦把这种兴趣放弃,那个女郎的兴趣就来了,几乎是天天必须约会一次,要是两天一次,保证挨板子,据说恋爱的时候的板子是愉快的,恋爱的板子都带着柔情蜜意。

   我的情况也许特殊一些,所以感受就奇特。我觉得她的板子有点霸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吧。

   在这种情况之下,我能说什么呢?我能去钓鱼去吗?左思右想不得要领。

   我觉得,在这时候,我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叛徒”或者钻进革命阵营里的“阶级异己”分子,一点革命者的骨气都没了。我只有忍痛割爱,干脆就放弃了钓鱼这个事业。

   于是乎,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没几个月就入了洞房。

   事情往往都有双重性,得到一个,就会失去另一个。

   我的工作不同于党政机关,有个星期天什么的,是搞供销的,没星期天。再加上新婚燕尔,卿卿我我的,舍不得舍弃美人去钓鱼吧,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傻子都明白的道理。况且我也不算傻。只可惜了,我就不能陪鱼了。鱼只能是它们在塘里或者河里自由自在的自己游玩了,我只能陪我的夫人,不能陪鱼儿了。

   其所谓鱼和熊掌不能一块囊括也,这就是双重性。既简单又朴素的哲学道理。

   接下来你一定明白,娶了媳妇,下面就是生孩子了。当然这一点我和其他的中国人不可能一个味,我也不像老人家那样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耻,孩子嘛,也就是养儿防老的意思。

   我有铁饭碗,衣食无忧,所以对孩子的期待就淡薄了许多,这一点我和中国人的传统不一样。

   但是你能抗过丈母娘的欺辱吗?不可能抗拒过去。她必须叫她的女儿生一个孩子。还有我的父母他们俩,叨叨咕咕一天到晚聒噪不休,想孙子都想出了毛病了。丈母娘还好说,她也就是在她们家等不及了,跑到我家里来侮辱我一两句,我忍了,她又不能住在我家,象常驻联合国大使似的,无所谓的事。大人大量,过后就当她没说。父母顶厉害,吃住在一起,半夜里他们的唠叨也能听见,你说我怎么办?那么就生吧。

   媳妇果然不负众望,怀孕了,不过她和一般人不一样,她怀孕特别,从月信那一天不来就开始,胃就翻江倒海了,最厉害的时候,喝口凉水就吐。最令人受不了的是,她难受的大概受不了的时候,竟然骂我,说我给她种这个种子干什么!这确实叫我恼火,这要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事吗?要是天天吃避孕药,就是她这块地再肥沃,我的种子能立住苗吗!当然,她在非常时期,我必须忍声吞气。把孩子先生下来在说,我必须完成了人生这一重大使命。

   你说在这个时候我能有非分之想吗?去钓鱼?谢谢,你要是劝我,干脆你把我杀了吧!

   孩子啊!谢天谢地,总算是顺利降生于人间了。该喘口气了吧,不能啊,有孩子的人,都能体会挺深刻的。

   有孩子比没孩子更麻烦。你别小看这个小人儿,年龄小的说不出口,本领可大着那。他的戏唱的就很有水平,我自愧不如,一会唱红脸,一会唱黑头,并且不停的转换调门,这就不是一般的水平了。要是赶上他兴奋之极,卯足了劲,能唱个通宵,嗓子一点也听不出哑来,天才的戏曲家。

   他的母亲到了关键时刻也时不时地哼上几句花旦。那么,这个舞台就够瞧的。如果神经不健全,必疯无疑!这都是小意思,因为哭一夜,他也就算了,并不经常,一星期也就是两三次,并不是天天如此,所以只能算特例。最要命的是他的琐事。你说他的尿布谁洗?他的奶谁去打?你要能帮忙,我真是谢天谢地了,我必须给你烧一注高香。就恐怕你不可能帮上忙。靠别人,不说是瞎话,那也是暂时的,一切全靠我们自力更生。那么,这一切,我就义不容辞了。你说,我能去钓鱼吗?

   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就叫我不能完成我的那个叫什么呢?我忙的稀里糊涂的,几乎忘了名词了!也许吧,能在我有机会想的时候,想到那个词,如果我还没忘记的话,那就是:钓鱼。

   你们千万别骂我。我其实是在这时候一点民族气节也没有了。我也忘了自己是男人还是女人。用我们家乡的话来说吧,简直就是个‘二异子’。‘二异子’怎么讲,就是早先是个女的,突然间变性了,变成了个男的。也就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玩意!说白一点,就是母鸡打鸣了。明白了吧。

   月有阴晴圆缺,千年的媳妇终究也能熬成婆婆。不过,必须有儿子才能熬。我有儿子。所以我在经历了说不清的灾难以后,终于熬成了婆婆。想起来往事历历在目,不过这种心酸,我想只要是有孩子的人,保证我们就能接成‘统一战线’。关于这一点,咱们以后如果有时间,可以开一个政协会议,政协政协,慢慢磋商。因人而异嘛!你可以充分叙说你的苦楚,我也可以诉诉冤屈。但是我觉得,不管你怎么说。咱们俩总有大同小异的地方。说起来也是你和我难兄难弟的关系。

   我熬成婆婆以后,就稍微幸福一点了。艰苦的两万五千里长征已经过去了。红军已经在延安欢呼了。这时候,我想任何人都不能剥削我想象的翅膀!该抗日了吧!苦难已经过去,该做点正事了。

   玉皇大帝啊!我求求你,可以让我考虑我一下的兴趣了吧!要说我这个人也挺没心没肺的,你想啊!从五七年到现在,中间有多少事事非非。我一点都没记仇,要不说我是个没有骨气的人呢。竟然还对钓鱼怀有初恋的感情,怎么回事呢?也许是“久别胜于新婚”吧!

   那么就可以重温当年的旧梦了!夫人这时候挺理解的,你想啊,她有孩子时把我坚定不移地地捆绑了多少年,她也该‘缓期执行’了吧?

   那么,夫人的眼那么一美丽,我的事业就扬帆起航了。

   你别觉得我在看孩子的时候我的兴趣就跑到“爪哇国”里去了,你要是这样的想法那就大错特错了。我给你说,眼睛不是长在屁股上!长在五官上那是有用处的!嘴大概也不是长在脚上。那么你就能想象,我的嘴和眼在我没完成欢呼以前,也就是在没触犯法律的基础上,就能在业余的时间内泛滥了。所以信息特别的灵。但是我们不能忘了。在80年代初,信息这种词汇还是挺时髦的。我就扑捉到了。

   孙子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呢,已经知己。我就是不能战,原因就不用说了,说了是废话!但是只要战,保证战而不胜。为什么呢?几年前我已经整装待发了,只是苦于战机不到。鱼儿呢?我也已经知彼。你说,这不是大兵压境,逼傅作义投降吗?于是我没用和蒋介石商量,就打了个“淮海战役”。

   要论孙子兵法,我是单兵作战!能把‘淮海战役’打下来,千古奇观!我骄傲啊!想起来也合情合理。早已蓄势待发,自苦战机不到,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机会盼到了,所以打起来遂心应手。

   憋了几年的劲一旦迸发出来,锐不可当,首战当然告捷,我一仗下来,我的夫人的乳房就鼓起了许多,战利品丰富,所以孩子的“方便面”就没的说。

   我必须忍不住和年轻人唠叨一下那时候的鱼,至于老年人就不要唠叨了,因为他们知道!八十年代以及以前的鱼特傻,个顶个都一个姓——傻帽。

   它们的知识也简单,从不知道什么污染这个名词,所以就敢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逮住什么吃什么,傻瓜,弱智。 所以我的战利品如此之多也有情可原的。妻子也很高兴啊,有鱼在她的乳房里营养着,那对孩子是特别的有益啊!所以她也改变了观念,特别的赞成我钓鱼。有前提——在她能倒腾出闲空的时候。

   我必须和大家聊一聊80年代初钓鱼的情趣,这也是以防万一,忘了远古的事。如果当作资料,说不定将来也许可以引起考古学家的兴趣呢。

   在那时候,坐在随便哪个河边,或者是塘里,如果是春天,你就能亲吻春天的气息,保证没有河边的臭气。清风徐来,嫩柳抚摸着脸庞,说不出是怎么的惬意。如果你在河边巧了,远处有油菜花的香味,鼻子闻着那叫通体舒服。鱼儿这时也不甘落后啊,于是就吹起了大喇叭向你进攻,左一条右一条,南一条北一条,浑身的细胞都随着清风,嫩柳,鱼儿膨胀了。可以说清风给你心旷,嫩柳给你神怡,鱼儿给你神经的刺激,妙不可言。

   如果是夏天,天虽然是热一点,但是有荷花的芬芳,那也是一副夏钓的风景画。我只恨自己了,没有王冕的那一支笔,不能把这一副美丽的夏钓图画下来。

   至于秋天不用说了,春华秋实嘛,是该收获的季节,你说鱼儿它经过了一春一夏,反正不能象个傻子一样浑浑噩噩过日子吧,它保证傻吃楞长。等到我收获的时候,随便拉出哪怕是一条针尖大的鱼儿,它膘肥体壮的憨态,都能使人心醉。

   在那时候,不像现在这么讲究,不用喂什么窝子,也没人想到喂,那时候的人傻啊,如果喂了窝子,那不是钓的更多吗?你想啊,不喂窝子尚且鱼儿多多,喂了窝子那是什么光景啊。

   我不然,吹个牛皮,我就是聪明。就是秋天吧,也许象牛顿一样,看到了苹果从树上掉下来,有了灵感。我把中午没吃完的饭团扔到水里,也就是一颗烟的光景吧,鱼儿象今天看‘心连心’艺术团一样,从四面八方赶来都想一瞻鱼钩的芳容。那么你可以想象了,一个下午我能钓多少呢?我没用称量一下,因为我光顾着乐了,已经不能自己。

   在那个时侯,我不怕别人说我吹牛皮。也就是我能想出别人想不出的馊主意,在我的鱼已经无处可装的时候,我把我的裤子脱下来,裤脚扎上,得!又是一个天然的鱼护。反正是到了最后,一条太大的鱼把我的鱼竿一下子拉到水里去了以后,我的鱼护已经满了,鱼已经没处可装了。

   谁知道我究竟钓了多少,不清楚,那么你可以简单的测算一下。反正是我的左邻右舍全都吃上鱼了。我乐得也不知道怎么好了,所以也顾不得什么计量的事。您说,这个鱼钓的挺“茄子”吧?反正是靠着左邻右舍的嘴叫我幸福了大约好几年。

   我不保守,从那时起,我的用饭团钓鱼的技巧就在积极推广了。

   当然了,这是我自吹自擂的必然结果。我要是保守。他们要是能找到这个秘方,恐怕要自己钻研上好多年吧。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知识产权的事,我要是申请一下专利,说不上我已经发大财了。

   但是不能忘了——能叫大家都钓上鱼,吃上鱼!也幸福啊!这也是我的人生观吧。

   那时候的鱼啊,都傻屄一个。你说它除了吃,还有什么忧虑呢,污染这个名词,鱼儿大概还没启蒙吧!

   这是我人生钓鱼史上最辉煌的时候。

   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巅峰时刻仅此一次,以后就永远就没辉煌过。

   我到今天依然追忆那往日的辉煌。鬼知道那一次为什么钓那麽多的鱼呢?我有时在想,大概是龙王的龙子龙孙们庆贺什么节日吧。要不然它们怎么聚这么齐呢。之所以这么齐,我也巧了,所以打了个大胜仗。因为巧了,所以以后就没辉煌了!但这也不是主要原因。我如果持之以恒,总有辉煌的时候。这如同人生一样,有起有落嘛!但是我没持之以恒。

   因为我又有事了。孩子嘛,即使是旧社会也是上帝。不过那时候上帝年轻一点,权威不大。现在的上帝年老一点,权威就坚挺。

   孩子上学了。接下来的事情不要说谁都能明白,接送孩子上下学。他的那个钟点比我上班还精确。差一点不行啊,老师是孩子的工程师,也是孩子的发令枪和指挥棒,叫孩子早晨七点到校,差一分就和我闹翻天,这没什么,我不吃饭也必能赶这个点,无所谓。有所谓的是,我天生胆大,不怕人贩子,就怕车。

   街上车水马龙的要说是改革开放的巨大成就。但是车不小心它也吃人啊!我们夫妻俩就这么个单传的宝贝。不能叫车搞个七零八碎的。你说真是那样,我们还活着干什么!还不得跳井去!两边的双亲还不得心疼死几个。权衡利弊,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没用吵吵骂骂的就达成了统一战线。鱼以后就拜拜吧!当然我还忘了,还有老爷,姥姥,舅舅舅妈。老爷和姥姥就两个,比较好对付,但是舅舅和舅妈一群。那个攻势我觉得,非用原子弹才能摆平。

   我曾经自忖:这时候必须有,大约也必须有拼命三郎一样的角色,或者象革命先烈一样,视钓鱼而视死如归才能把钓鱼这个事业坚持下去。不过我不行,我不是个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所以,没经过反动派的严刑拷打,我就叛变了我的事业。

   这一下子我又耽搁了八年,幼稚园一年,学前班两年,再加上五年小学,可不就是八年啊。八年抗战打倒了日本鬼。我八年献给了‘共产主义’的接班人。

   没办法,就算是精忠报国吧。

   好好歹歹,孩子顺利地升入初中了,真不错,孩子升入初中那也是他人生历史上一次转折。好像我的记忆中,他可以是大人了。我就是从初中以后成为大人的。于是就推理我的孩子就是大人了。也就是说他以后可以自强不息了。好像美国有这样的习惯,孩子一大,赶紧推向社会,叫他们自食其力去吧。我可能看的外国的东西多了些,受‘自由化’思潮的影响深了一些,所以对咱们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有点放松。于是就叫孩子到学校‘天马行空’去了。

   孩子到了中学以后,我好像闲的无聊了,无聊了,就必须开动脑筋想法排解,自然而然地我又想起了已经久违的老生意。

   想起来也挺心酸的。为了这个小玩意,我放弃了我宝贵的八年青春。于是,我在我欢庆我的儿子胜利地进入‘秀才’的行列之后,我象喝了一杯美丽的‘女儿红’一样,心醉了。那意思是说,儿子已经大了。我可以松松筋骨,或者松弛一下神经了。

   那么你可以想象了,我必须重操旧业!那就是钓鱼。

   不过,这八年的变化不小啊,也不知怎么的,鱼儿好像年轻的姑娘一样,突然间,古古怪怪的有了一点羞涩,对我的鱼钩怎么也不感兴趣,是不是我在这八年间慢待了它,给我的报复,也未可知。

   我可以告诉你。这时候我可不是小米加步枪了,早先的那个竹子造的“土打五”可能叫妻子塞到锅底下烧火了。我已经狠了狠心,节衣缩食,买了一个韩国进口的鱼竿。

   所以我跟着鱼竿的后边,和鱼竿一起提前进入了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

   当然我也不敢摆当年的老资格,充的像个元帅或者像个太上皇一样。我自己明白我已经落伍了。于是,我诚惶诚恐地请教了一些晚辈以后,在他们的不屑的眼神之下,我像个‘跟屁虫’一样,玩了好几把。但是,每次都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因为我已经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当年的辉煌了。

   在近处,一天下来,也就是两三斤居了大天了。如果深入到“敌占区”,运气好一点,顺风顺水的,那么我可以大约有五斤向右的进账,也不错。

   但是‘敌占区’远啊!没有一台‘电驴子’,用脚踏车,来回一百多里,也是要鱼不要命的事。算算细账,鱼和命两者相比,命还是比较重要。所以这种舍命玩鱼的勾当轻易舍不得去。

   不过,缺心眼的人,常常经不住别人一两句话,舍命陪君子的情况我也干过好几回。不过回来以后,人仰马乏的真不是滋味。腰酸腿痛的不说,人就好像到阎王爷那里走了一回,重新托生了一样。

   但是,这么大的反差怎么回事啊?探根必须求源。就像语录上说的“世界上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一样。我一深入调查研究,没几天就知道了就里。原来上游的一个城市有一个造纸厂。据说造纸厂要造纸,必须有火碱这个玩意儿,那么火碱它玩了麦秸这一类玩意以后,它就随着下水道排到河里去了。也巧了,鱼儿就怕这种玩意!见了这种玩意就算你神通再伟大,那也是,孙悟空见到了如来佛,终究被压到五指山下,五百年不得翻身。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可以钓到鱼,就是少一点。情趣还是有的。只要这一点有,就能乐此不疲。

   于是我断断续续地玩了大约有一年吧。乐极生悲了。

   就在我津津乐道,自我欣赏的时候。另外一个猛兽来了。游戏机悄然来到这个世上。你还别说,游戏机这个玩意,我到今天也不知道它的功劳是什么?以至于我只是见过,不懂的怎么玩法。可是年轻人的脑子灵啊!我的儿子就行,就在我乐陶陶的玩鱼的时候,老师的电话响了。

   电话如同春雷一般震天响啊!老师说话从来不像政界人物一样,关起门来,在屋里窃窃私语。他们说话从来不藏着掖着,直言不讳,单刀直入。简而言之就是我的儿子迷上游戏机了。不过那时候也幸运啊,孩子还没迷上网络呢!不过,你不用担心,只要迷上游戏机,那网络也就不远了。也就是比尔盖茨大举进攻中国的时候。

   我孤陋寡闻,所以至今我都不知道游戏机是那个国家发明的。但是我知道保证不是中国人发明的,中国是五千年的文明古国,礼仪之邦!不可能也不屑于发明这种玩意!关于这个游戏机,她妈拉个巴子!没国籍的东西我怎么可以上海牙国际法庭呢。况且我也不懂国际法,只能是自己自认倒霉吧!

   但是对比尔盖茨,我到今天都不想放过他!是他把这种猛兽入侵了中国。把我的孩子先迷游戏机,然后迷比尔盖茨。以至于到了今天,据说比尔盖茨已经把他的资产的绝大部分已经捐了。我还说他是个怪兽。如果国际法庭接受我的起诉。对不起了,比尔盖茨先生。我必须请律师,以误人子弟把你告到国际法庭!

   接下来,即使我们不认识,我们都能,而且绝对可以打成‘统一战线’,那就是我在孩子的屁股后边一个劲地追。当然了,不是题外的话,而是相当重要的,我的,也就是孩子的妈妈的功劳永远是不能抹杀的,她每次冲锋陷阵总在前面。我们两人的目的就是努力地把孩子拉入学堂里。怎么个辛苦法,当然各人有各人的体会,都是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独门诀窍。战术都是迂回的,我敢保证战略都是一致的。

   那个游击战打的,‘孙子兵法’中的孙子要是还活着也不过如此啊!

   天昏地黑的,不形容了,不怎么光彩的事,登不了大雅之堂的,糊糊涂涂,家丑不可外扬的事。

   你说,在这种时候。我怎么可以心安理得的,悠哉悠哉的钓鱼呢?你是个家长,你舍得吗?你要不是个冷血动物,咱们不妨交流一下心得体会,看看哪些是辛,哪些是苦。

   好好歹歹吧,总算是把我的‘上帝’送入太学堂了。

   大喜啊!我也随喜,因为我也升官了!也算是双喜临门吧!不过,我不是七品县令,也许在古时,连品也论不上,但是,在我这一亩三分地里,也就是中国具有的特色吧,我也算是一方“诸侯”。那就是我管着接待上一级领导的关于钓鱼的一切事宜。我的同事戏称:“钓鱼科科长”

   这就叫“天生我材必有用,”或者说是“是金子,就是在污泥里,早晚也要发光。”

   其实在这以前,我凭良心说,虽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是象我这样的人,数不胜数啊。委实是太一般的“人才”了,而且还必须多说一句话,如果这也算是人才的话。就像是在北京,随便把帽子摘下来,就能砸到几个博士一样。

   但是我们别忘了,这是在“登封小县”。不是在北京,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尤其是在我的这个小单位,这样的才华,我名列前茅,那么,这个差事非我莫属了。

   事情都有个发展演变过程吧,我们平民喜欢的东西,官员也喜欢。不过他们的喜欢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有特别的情趣。

   你比如说,我们也就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凭自己的能力和鱼儿商量一下,看鱼儿能不能看在老天爷保佑的情况下,给我们一点开心。

   如果老人家赏脸,我就阿弥陀佛,乐不可支。如果老天爷不赏光,我们也就是无可奈何归西去,当然了,如果在西方钓鱼当然归东了。别管上东上西,还是杂七杂八的混账玩意。反正是骂着老天爷和鱼,回家。

   如果你这个人爱八加一,那么就有好戏看了,到三三见酒的时候,老天爷不骂了,骂老婆,揍孩子,你说这叫什么事?

   但是仔细想一想,他也有理。他恼火了一天了,老婆一点也不安慰他,反而嘲笑他一个鱼毛也没见,说他是笨蛋。傻蛋不要紧,他就是傻,顶风冒雨的在河边一天,一个鱼不见,不是傻蛋是什么?但是,你别说他笨蛋啊,傻蛋和笨蛋不是一个概念,傻蛋有时候有点赞扬的意思,就像是一对情侣,女郎撒娇,往往都骂“傻蛋”一样。但是,笨蛋就不一样了,有贬义,瞧不起人。

   他正为一天下来钓不到鱼而恼火,老婆不省事。那不是找挨骂嘛,儿子不愿意啊!那么,骂了老婆以后,紧接着就揍孩子。这场戏因鱼而发端,三三见酒作为催化剂,哭哭闹闹不了了之,一场不大不小的戏————悲喜剧都能看到。

   领导可不是这样的。他们不喜欢在那个无聊的河边作无谓的牺牲,半天连一条鱼也钓不上来,太煞领导的风景!也不符合领导的品位。

   那么一个休闲的事业就应运而生,陪领导钓鱼。

   我就是专职的管这一行的官员。就像马季先生说的相声一样。不过他说的是陪酒员,我是陪钓员。

   你还别说,我自从干了这一行以后,眼界就开阔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在我们局那是井底蛙,看不到多大天地,也学不到多大本事。出了我们局,接触到上级领导,那就不同了,上级领导的水平和觉悟都是挺高的,我在局里,阶级觉悟和上级领导的要求就不是一般的小差距。正好,上级领导一来,我就能沾领导的光,“近水楼台先得月”说的就是这么个浅显易懂的道理。说“近朱者赤”也可能更恰当一些。

   其实,我一开始也是蠢得可以啊!除了钓鱼在我们单位堪称冠军,其它的,麻也不懂,有些事我连三岁的孩子都不如。你比如说,我们这个鸡毛大的“登封小县”,我都不知道可供领导休闲的鱼塘在哪里。所以一开始净遭领导的白眼。但,只要是我带着老头票,领导的汽车就能拉着我跑到天涯海角。拉长了,也积累了许多心得,眼界自然就开阔,水平和觉悟也就“水涨船高”了。

   我陪领导钓鱼其实也是挺不顺利的。我是随叫随到,我就是这么个角色。但是领导的时间还是有限的。他们也就是在他们的领导没事的时候,打电话通知我,明天咱们去钓鱼。这里面可大有学问了。

   这个电话如果是心血来潮,快下班的时候,麻烦了。因为我必须请示我的领导,我不能目无尊长,因为我毕竟还不是一方诸侯。

   “诸侯”是我自己封的,到了关键时刻我就是奴才了。因为钱必须有领导签字才能拿出来,领导下班了。我上那里去找他们呢?每当这时候,我就必须诚惶诚恐的自作主张,拿上我自己的钱,硬着头皮冲锋陷阵,充的像个诸侯一样,把自己的脸打了,肿的像个面瓜一样硬充胖子。回来以后,再找我们的领导签字报销。

   但是,鱼塘里的的鱼,它是受大自然的支配的,甚至于皇帝也不能支配它。你比如说,明天要下雨,今天一定气压低,那么鱼就在家养精蓄锐了。你就是给他龙肝凤脑吃,它就是不理你这个茬。但是,领导明天有空,我就必须陪着去,鱼并不因为领导来了就必须和我一样低声下气地陪笑脸。鱼,钓不好是肯定的。领导的脸阴沉着,我心里也像钻进了许多小兔子,怦怦直跳,我比领导的脸还难过。

   论理说,交战的双方,你只要万事俱备就可以坐享其成了。其实不这么简单,和大战役一样,地利,人和都有了。天时呢?天不叫你成事,你想成事,那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事吗?你如果这么想,你太幼稚了。

   鱼就有这样的怪脾气。我的钱在那里摆着,就是不上钩,挺丧脑筋吧。不过也不是没辙,也有办法。一般地,在供领导垂钓鱼塘里,养鱼人都有看家的本领。有渔网啊。那么就撒吧。几网下来,领导的的脸就开了花了。

   不过,这种先斩后奏的事,只能一次,就象是诸葛亮摆空城计一样。但是,就这样,我的领导也不愿意怎么样拉起脸来熊我一顿。因为,上级领导的尚方宝剑在我的嘴上挂着呢,所以,我不怕他们穷啰嗦。我也就是在第二天和他们说一声而已。实报实销。为什么啊?一来他们不敢得罪上级,二来我也是是个人才啊!其实最主要的,我就类似于“西厢记”里的“红娘”,跑媒拉纤的角色,张生和莺莺不喜欢我才怪呢!

   我从来没享受过‘独钓寒江雪’趣味。但是,如果在雪里钓鱼,就算是不在江上,在塘里,也算是那种意思吧。

   我这个人,属于中国的保守派和浪漫派之间的一种状态,要冲劲没冲劲,属于保守。要说是浪漫,简简单单的也可以,也不是硬逼着我必须保守。但要,你真要是叫我抱着小姐的嘴乱亲一气,胡子拉碴的,我还真没这种勇气,说说可以,真是到了三军阵前,银样蜡枪头一个样,一点心得也没有。要不说我这个人没意思。我举个例子。

   年二十五了,按国家规定,年三十才放假。但是一般过了腊月十六,就象集一样乱了行了。年轻人可能不怎么明白‘乱行’这个典故。我解释一下,所谓乱行,就是在腊月十五以前还像模像样的按照国家的规矩上班,办事。卖菜的,卖肉的,卖鸡的,卖鱼的,就像是古时候的诸侯割据一方,各有各的领地。一旦过了腊月十六,就像今天的‘WTO’一样,没国界了。满大街的可以随便摆摊,这就叫“乱行”

   往事历历在目,是鬼使神差呢?还是心血来潮呢?或者是老天爷的事?我不能知道,那一天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也就是二十三的晚上吧,纷纷扬扬的大雪一下子下了一天一夜,到二十五的白天天还淅淅沥沥的飘着小雪片。我呢,就是在大约十点那一片吧,到办公室去了,已经乱了行了,我也不必充积极,按时按点,也就是依例点卯。刚泡上一碗水,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电话就响了,我还没等“喂”,那边就恭喜上了。

   他说:领导吗?我一听那边的领导尊称我是领导,赶紧屏住呼吸,支起耳朵。没等我来得及说话,那边紧接着说:给你拜个早年了!熟悉的声音一传来,我就冒汗,谢恩的话就不要再重复了。

   那边的领导这样抬举我:领导一年了,功劳大大的。

   快过年了,领导可能太兴奋,把个中国话和日本话搞的中日文参半,有意思。他搞完这个中西合璧以后,又回归到中国人的语言里。

   他说:我们呢,研究了一下,在全县破个例,你呢,一年来,成绩突出,奖一个红包,一千。

   我工作一年了,平平常常的,自我感觉没怎么功劳大大的,成级突出,我正想说个谦辞,可是那边不容我开口。

   领导接着讲:你呢,得这个便宜,千千万万,万万千千的,嘴上,上把锁!全县就你一个,明白了?!我当然明白,这是个荣耀,可遇不可求的事。我这个人,小庙里的神,不可大香火,香火一盛,嗓子就卡壳,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了,没了词。

   那边领导就急了,不能说是不耐烦了,他说:今天二十五了,明天二十六了吧?你说,这不是胡扯八道没话找话吗?今天二十五,明天肯定是二十六,后天保证是二十七,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

   有事吗?有事。领导说:明天咱们去钓鱼吧!

   这不是在阿拉伯——天方夜谭吗?我当然是心里说,大过年的,都得图个吉利,嘴要把个门,不能乱放炮。我说,天还下着雪呢?这样的的天,能钓鱼吗?

   那边声音朗朗的,边说行,边嘲笑我是土老冒。关于这一点我必须服服帖帖的认输,领导都是站得高看得远,不像我只看眼前一尺来远,我再怎么着,也赶不上领导。 但是,前天才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河里塘边,都结着冰那,他们难道不清楚?冰下就是有鱼,鱼钩怎么冲过冰层,往水下伸啊?反正不能把俄罗斯的破冰船开到这个小河沟里去吧!该不是嫩江上打冰网吧?退一万步说,就是能钓鱼,在河边,天寒地冻,大风小搅的,人还不冻成冰棍。大年下的,犯那门子邪风。

   当然了,我也是在心里这样想,胡思乱想的意思。千千万万不能冒犯了领导的美意。但是,我还是有我的理由,我的理由就四个字:都结冰了。潜台词就不要说了,都结冰了,钓什么鱼,有病啊!路上的积雪差不多过膝,就是河里有鱼,这一路大雪,怎么趟啊,又不是当年红军爬雪山不去不行。这样的雪,这样的路,北风呼呼的。钓鱼?开什么国际玩笑,这不是发神经病吗?

   关键的时候,领导就是领导,那不是我们平民老百姓可以比拟的,要不说他们怎么能当你的领导呢?正因为他们有本事,所以他们才当领导。我们没本领,所以我们才当老百姓。

   领导象下‘最高指示’一样下达了‘最高指示’。明天在老地方,十点钟,不见不散!没等我问哪个老地方,那边就把电话挂了。

   说实在的,我陪领导钓鱼的老地方多了,东西南北都有,就是没有中。因为中间是县城啊,肯定不出鱼。再把电话打过去。足足等了二十分,没人接!我诚惶诚恐啊。这时候能有个大雁,鸿书传情也好啊,但是没有。冬天的大雁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你说我怎么办?大战在即,我的战场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在这时才想,这个领导的种种好处,他好在什么地方呢?他在考验你吗?他考验你什么呢?是那一千快钱吗?还是忠诚度?我不知道。

   但是,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活着不是因为那一千快钱而活着。但是,即使不是为了钱,我不能为领导排忧解难,我能活的好吗?我还有老婆孩子呢!我必须活的不明不白的!也许?应该活的像个狗一样,也许活的应该在人和狗之间,是一种比较好的选择吧。

   其实,我有时候也活的明明白白的,那一千快钱,还不是狗窝倒到猫窝里,里里外外都是共产党的钱。把共产党的钱花的有声有色的,能花的象花一样,五彩缤纷的,的的确确也是一种哲学问题呢。

   中国,我要是说落后,保证有人骂我,说我攻击,改革开放的形势那么的好,还要说落后,反革命一个。但是,你想想,如果那时候,那个领导如果有手机,他就是跑到天边去,我都能把“老地方”的经纬度搞的清清楚楚。但是那时候,他还不能有配备这种洋玩意的资格,这就苦了我了。

   要不说我是奴才呢,我现在的任务不是请示我的领导,汇报一下关于钓鱼的问题,以及钱的问题。现在这都是次要问题。关键是我怎么找到上级领导的经纬度。

   要说是“铁棒磨成针”这个形容不怎么样。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可以的。其实我这个人也是够贱的,中午饭都没吃好,勉勉强强搞了个半饱,刚擦干嘴,脚踏车的轮子就转开了。但是,大年二十五了,年底末会了,哪个地方找人去。我在领导的那个大院里,有关科室里问了个遍,楞是没一个人知道领导的确切方位。

   二十五这一天,天!你要说它给我操蛋也不是,瑞雪兆丰年嘛!但是,雪,它就是不紧不慢,不大不小的,时断时续,要说是淅淅沥沥的好像也不是,就是给我操蛋地那么下,讨厌也不是,不讨厌也不是,热锅的蚂蚁吧。

   这种情况一直到天快黑了,雪也停了,我才打听到具体的方位,怎么打听到的?这是个独门诀窍,密而不传。将政治家的秘密保存在我的脑海里叫它发酵而不外溢,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吧。

   第二天,十点,如约而至。好像天也象昨天一样有意思,说下不下,说停不停的样子,就像是刁德一,一样一点面子也不给。

   既然领导来了,那么就踏雪而行。等到过了五关,斩了六将,艰难险阻都过了,来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塘主满脸春风热烈地迎了上来,他说:前天我才从天津拉来了一万多尾鱼五道眉的大鲤鱼,恭喜光临,恭喜发财。

   我看看他的那个小坑,方圆不过百米,鸡蛋一般大的一个小坑,装着一万多尾鱼,也着实叫我吃惊。看着我吃惊的傻样,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找个地缝钻进去,臊死了。在这麽个小坑面前,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知识面太窄,像个傻瓜一样,一点品位都没有,太丢份子了。

   无知的人嘛,就是仅配做无知的事,直到现在我才看到我的领导的后面还有我素昧平生的好多人。这个我还不至于愚蠢到这几个人是什么地位的人。不过那不是我随便打听的事,事情打听的多了,要说是有利可图的,既然咱们曾经鱼过友,那么将来有事看在鱼的面子上,办事还是比没鱼强。但是知道的多了,杀身之祸也来了,至于祸什么时候到,都体会挺深的,说了没意思。

   这种时候,你说我就是个拿老头票的,管这么多的事情干什么!

   但是必须握一握手。在表示了我对领导的敬意以后,不管天是多么的不近人情,是天寒地冻也罢,北风凌厉也好,这一切都握手在春天的明媚里了。都笑逐颜开的,仿佛刚才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

   既然大家是斗志昂扬的。于是就一字长蛇阵摆开,塘主这时候也很得意啊,扬着嗓子曰:各位领导,中午鲤鱼加老鳖靠河沿,地锅。他吼了一嗓子以后,可能他觉得能引起什么蝴蝶效应吧。没成想闹了个塘主没趣。不过他没感到羞愧,一看领导都在专心致志呢,就一屁股就钻到做饭的地方去了。

   我在这时候不能不想啊,我?怎么办?我就是干拿老头票的吗?要说,我是春夏秋哪一个季节都玩了个遍,收获多少不说,间隔了多少年不说。在新时代,就必须有新时代的胸怀,但是‘独钓寒江雪’的趣味可遇不可求啊!况且我也不是什么圣人,柳下柘坐怀不乱我不能做到。况且领导也挺能体谅下情的,他们说:你先钓嘛,什么时候用着你,你再来嘛!有了领导的圣旨,我就像是郑和一样下了西洋了。

   其实在我的鱼竿伸到塘里去的时候。我心里就在鄙视他们,你说,他们有什么啊!也就是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式吧,你们什么出身?半路出家吧!我童子功!但是就是这样我还必须诚惶诚恐的像个太监一样,低声下气的,好好歹歹地——什么意思呢?我正想着我的悲惨遭遇,鱼儿就上钩了,首战告捷我的鱼上来了。但是,一条鱼上钩,我的兴致似乎也高,但是兴趣不高。

   果然,一个领导的鱼紧随我后就来了。他大叫:拿抄网!

   好!圣旨下了,我是一个跟头翻过去。把他的那个鱼给装到鱼护里去了。我不敢造次,或者自吹自擂。我的动作比那些大腹便便的领导迅速的多。但是,这有什么呢?奴才依就是奴才。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雪又下了,要是漫天大雪也就罢了,象鄂尔多斯的风暴一样。对不起了!我们一起打道回府。但是,这个雪啊!它就扭扭捏捏的下,象解放前的新媳妇下轿一样,想走不能,想罢不行。真她妈的奇了大怪了!老天爷操什么蛋呢!

   我在塘边,我必须形容一下我的悲惨遭遇。由于领导多多,也许是鱼也挺讨好领导一样,领导那边的鱼接二连三的上钩。我呢?比喻一下,就像是水浒里的神行太保一样,脚上绑了个马甲,左右逢源的替领导抄鱼。要说是数九严寒的,我的脑门上从来就没断过汗。想起来这也是锻炼身体的一种办法,方式有点特别,也算是异曲同工吧!

   中午了,塘主那边晴天霹雳:开饭了!他这种吼叫无异于放屁,也许非洲那边下了场小雨吧,没人理,我行我素的干脆放弃了肚子里那些不相干的玩意。一门心思一个字:鱼。壮烈啊!和我当年一个脾气!

   他们可以不想,他们有鱼的魂在那里钩着呢!我的肚子可能不高兴啊,咕咕地叫。但是我也没办法叫它们听话。想想挺笑话的,它们跟我忙活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来不及慰劳他们。

   天大约有下午四点了吧,雪由先前的不紧不慢,笑笑话话的,转为不近人情了。大雪漫天没打一声招呼就擅自下凡了!那个雪下得也相当特别,特别地想赶人走,你说这不是扫兴嘛!老天爷的怪脾气,没办法!这就叫‘人留天不留’啊!

   为了明天不耽误钓鱼,今天,咱们和鱼儿就好说好散了吧。领导就走了。

   我麻烦了。老头票不够!俗话说“牵牛的和拔撅的要钱”。古人的话那是在英明不过的了。他们扬长而去,塘主要扣我作人质!大年下的,太他妈的不够仗义吧!阎王少了小鬼的钱吗?话虽说是这么说,但是钱是硬通货。咱们虽说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大水必须冲破龙王庙’,一家人就必须不认一家人。情是情,义是义,钱是钱。没什么亲戚关系。如果有人把钱和亲戚连在一块,不能说错,但此一次彼一此,傻子都明白的道理。

   这时候,我不能含糊。如果我含糊了。把我扣在这里,我的年怎么过啊!天寒地冻的,我还不得死到外边?我的老婆孩子怎么办?我这时候失踪,家里还不得开锅。

   我怎么办啊?我除了已经交了的那些老头票以外,浑身上下,除了我身上的那一张皮以外,的的确确没有一件值钱的玩意了!要说是我的身上也有值钱的物件,那就是器官还可以卖几个钱。

   但是,我是有来路的!我谅他们不敢!敢不敢的无所谓,问题是我怎么脱身!那时候没兴110,就是兴了,我的手机还没出世呢!怎么报警!还好,急中生智吧,我把我的人格压在他们那里啦!

   你说?我这时候有人格吗?但是,我拍了拍胸脯,人格就有了!中午塘主的那一声晴天霹雳可能还没过时呢。我也乐的情不自禁吃上了。不光有地锅的‘老鳖靠河沿’,你不能想到吧,还有酒。这个酒喝到二八盅,我的运气来了,要说是塘主不讲交情也对。但是他们一喝到广西的十万大山里,就云雾山中了吧!

   还不错,靠着云雾的交情,我不但没扣为人质,喝了酒以后,塘主诗兴大发,竟然亲自把网拿出来,撒了个满贯,我冥冥之中,好像我不是人一样的,驮着鱼颠颠地回家了。从那时起,我的腰杆就没挺起来!请您记住!共产党的饭,在我在职的时候。我也好像没少吃!酒量虽小,也曾酩酊大醉过。但是,那是大家一齐吃的时候。也就是吃大户,不吃白不吃的意思。凭空里我自己单独吃一顿,我心生恐惧。

   我有群胆,没有孤胆。群胆——理直气壮,孤胆——胆战心惊。我不是个办大事的“诸侯”。就是叫我当一方诸侯,我保证领的七零八碎的。

   不过 ,这一年,我的春节确实过得不错,由于受到养生的启发。我觉得鱼把我的阳寿又延长了好多年。但是共产党的鱼你吃了,能心安理得吗?不一定吧!

   你们别见笑。我脱骨换胎的时候,还没到呢,什么时候究竟是个头呢?这要看社会主义的特色而定。不过也快了。

   一天,我的领导找我谈话了,

   领导说:你五十了吧?是五十了,自己的年龄自己难道不知道吗,怎么回事?关于年龄的问题左思右忖不得要领。领导循循善诱,因势利导,因为年龄的关系,暂居二线吧。其实象我这样的人,不用领导做太大的工作,国家规定的自然规律,我不会象二赖子一样耍赖皮,赖着不走。更不会向领导讨价还价。于是,没用领导费多大的口舌,我就痛痛快快地下来了,连一句临别难听的话也没说。领导还挺欣赏我的痛快,特地进了饭店,酒足饭饱,欢欢喜喜地把我打发到家。

   我痛快了!从此就解脱了!孩子上学了,妻子上班了,我二线了。你说我在这时候能有什么欲望?

   我正好借此契机,把我失去的青春挽回来。于是我就重振旗鼓,也许是叫借此东山再起吧! 这时候我是天时地利与人和什么都有了!我必须趁着儿子去外地求学的时机里好好发挥我的,不能说是聪明才智,但起码是爱好吧 。钓钓鱼吧。小神仙——小日本鸠山所说的日子。

   我到现在实在也闹不明白,我的脑子里缺了那根弦,为什么对钓鱼情有独钟,邪了门了。人生嘛,可以叫人爱好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比如说吧,读书,上班的时候,不可能有正规的读书时间,现在好了,闲空多多,如果来了兴致还可以玩一玩文字的游戏。就算这些不行,搞搞运动,键键身,益寿延年,也不是不可以。打篮球可能体力不行,老年门球总是可以的吧。就算这些都提不起兴趣,抖抖空竹现在可时髦了,干嘛非要在钓鱼这棵树上吊死呢!钓鱼这个事把我整的整天近似与邪教一样,走火入魔似的。死脑筋,不开窍,一根筋。或者叫一头撞到南墙上,死不回头。

   既然我这么坚决地独热一门,那么就启航吧。我憧憬着未来,感到无比的舒服,无比的超脱。过去,上班有制度和领导管制,现在这一切随着二线都烟消云散了,只要天不下雹子,我是天天都能去钓鱼了,想到这里,心里就陡然生出一股热浪来,痛快的浑身不知哪里痒痒,想挠都找不到地方。

   但是,人如果把理想设想的太美好了,保证又有倒霉的事情。

   鱼刚开始钓了没几个月,也就是刚开始痒痒的时候,我就和法律接上奇缘了!我惹上官司了!要说是这个官司也挺能代表咱们国家的司法制度,但是我不想在这方面有所评论。我他妈的倒霉,以为现在就这么几个法律就足以制服那些什么东西。天真啊!为了我的问题的解决,我跑了县,市,省。无果。于是又跑到北京去。

   这个官司我整整打了四年多,仍待字闺中。四年里我没敢摸一下鱼竿。但是官司并没有我没摸鱼竿而给我以同情!我和妻子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抱头大哭。叹息我们没人,没钱,还有什么啊?不说了吧!我要是说,就有攻击之嫌了。

   人啊!不能在无助的时候,老抱怨老天爷和王母娘娘。只能是自哀自叹。

   对于法律我实在是不能说一句攻击的话。因为党中央正在提倡法治治国呢。但是由于法制这个名词也带有中国的特色吧,所以我必须说中国的法律很好。但是我怎么也闹不明白,就是这么好的法律,怎么把我们夫妻俩搞的,一先一后都得了个怪病。要说我们在法律面前的清白几乎是无懈可击的。你比如说,偷我们不敢,偷尚且不敢,抢就更不敢了。至于杀人,就更不用提,我们做梦都敢没做过杀人的梦。脚在蚂蚁下尚且害怕,所以连做梦都是救死扶伤的好事。要说起守法,我甚至可以说,我们是五星级的文明户。

   但,就是这样,法律首先把我折磨成抑郁症,严重的时候,不是编瞎话,我都想死想活的,要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在外边上大学,还有神经病医院的大夫循循善诱和有特效药,也许我就上火葬场了。

   这一点我比女人强的多的多。男人得病都有名有姓的,我的妻子得的这个奇怪的病令人匪夷所思,想象不到:先是一进法院大门就小便淋漓,好在法院熟门熟路,厕所也好,洗手间也罢,清清楚楚。不过十来分钟一次洗手间,也挺叫法官烦心的。这是打官司呢?还是揩法院的自来水啊?

   进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妻子的病又有了新发展。只要一看见穿那种制服的人,别管制服是远还是近都一样,她就必须马上厕所,要是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她的裤子保证就倒霉无疑。

   接下来,就更奇怪了,她只要见了那种大致是穿那种制服的人,就赶紧地闭眼睛,闭的慢了,除了裤子以外,她又添的那个毛病就变异了,就是在数九严寒的冬季,浑身都能大汗淋漓。浑身上下,仿佛是刚从洗澡堂里出来一样。这有点意思,身上要洗澡了,不用上洗澡堂了,找一个穿那种制服的人,洗澡的问题就此解决,还省了人民币,这种经验值得推广。

   关于这个问题不能作太多的描述,因为我写的是钓鱼,所以必须对钓鱼的事着墨多一点。但就是这四年多,我对钓鱼的兴趣降到了冰点以下。我不能不说说原因,其实我这样说无非就是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有时间而没钓鱼的原因,没别的意思。如果语言上不经意地带了点不满,那也是四年多了,没捞着钓鱼,急得眼发火,以至于鱼这个坏蛋引发出来的多余的话。

   现在好了,四年多的官司我已经有了许许多多的经验和体会。到底把我从迷梦中吹醒了。明白了法律这个名词的里里外外的含义。悟透了,就快变成神仙了,于是我决定,官司不打了,我的命要紧,再打上没有时间表的官司,我的小命还不得搭进去,要说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十三亿人了,死上个把也不见得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也就是和死了一个小猫小狗一样,但是,我还是决定活下去。

   于是,我又准备扛起鱼竿,就像是当年红军一样,筹备新一轮的长征了。据养生方面的专家说,钓鱼可以治疗抑郁症,这可是既省钱又满足追求的好事。

   但是,我在没正式拿起鱼竿以前,再多啰嗦几句。因为按惯例,别管一个事结束没结束,到了一定阶段必须有一个总结。按说应该是这样:象国家机关一样,一年来一个,但是四年里我都没来得及,现在弥补一下,讲述如下:

   四年来,我做过深刻地反思,我的许多观点其实是错误的,比如说我认为我们国家的法律比不上西方。这种想法现在反思起来是多么的危险!我必须多读读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以便纠正我不正确的想法,时时刻刻和党中央保持一致。

   我还有一个困惑,最令我伤心和不解,不能不说给大家,如果说的错误大家可以口诛笔伐。要说我们是具有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文明程度相比之下应该是相当高的,我们有四大发明的时候,外国佬还刀耕火种那。但是,在四年多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帮助我们,特别令人心惊胆战的是,有些人明明知道我们冤屈,他们连一句同情的话都没有!这真是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有人帮助过我们,那就是律师。但是那必须拿钱啊。拿了钱,万事大吉,甚至于就连我们的县市省的官员,有的连理都不理,一句话就把你开到九霄云外去了。也许吧,我们这点小事,我们也太大惊小怪了,值不得他们大惊小怪的。也许吧,在他们这一亩三分地里,他们确确实实有他们该种的自留地。所以就兼顾不到我们了。他们当然有他们‘以人为本’的人生观。或者说他们有他们‘法治治国’的特殊章法。但是一个小小的官司一下子玩了四年多,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是不是也算是中国的特色,我其实不清楚。

   不清楚就糊涂吧,也许能赢得一个‘难得糊涂’的美名。我就去钓鱼去了。

   不过,在我难得了解外部世界的时候,在这四年多的时间里,沧海桑田,外部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地复的变化,不光建了大工厂,小工厂也如同春笋一般地起来了。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看着祖国在前进,我的心情也悄悄地发生了改观,由于心情的变化。我虽然已经花甲了,但是这时候竟然象毛头小伙子一样又焕发了青春。

   在这四年里,我不得不承认我在钓鱼方面落伍了。第一次和我不认识的人搭伙去钓鱼,我才领略了高科技的风采。人家都是洋枪洋炮了,我还在我的脑海里欣赏我的‘汉阳造’呢。其所谓文革中的一句话“老革命碰到新问题”了。不过这都不是太大的问题,把老革命的架子放下来,象个‘学前班’一样的小学生一样虚心学习就是了。不过话虽是这么说,一般人在钓鱼这个问题上,也不知怎么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都保守起来了。一个个都成了哑巴,就是从前的鱼友,一问到关于钓鱼的问题,左右而言它。我不能说他们保守,只能说他们不愿意说话。真他妈的邪了门了。

   不过不要紧,好在有书在,高尔基的一句话‘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在这里派上了用场,既然都不愿意说,我买书。好好歹歹我在看书方面是强项,我在“阶梯”中前进。

   在书店里,我下了大本钱,形形色色的只要是关于钓鱼的书,我买了个遍。就这,我还恐怕买不到好书,专门地坐车跑到市里,饥饿的眼球象激光枪一样,把市里所有的新华书店扫描了一遍。返回后,通宵达旦地读了个遍,还行!小有心得。当然了,在市里,我也不可能不逛渔具店。我把市里顶尖级的渔具都借鉴到我家来了。

   经过一场自己的艰苦奋斗以后,我兴致勃勃地就上战场了。谁能能想到呢,老天就是有负有心人,初战就不顺利,我在西边我从前习惯的地方钓了一天,所获无几。我看着网子里无精打采的几条小鱼,大概一斤还没到,也就是半斤左右的样子。我很疑惑,鱼都跑到哪里去了?我很怀疑我的钓技是不是有问题。但是我看了看河边,那一条从南到北的大河里,尽管已经阔别经年,但是风光依旧,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不过这么大一条河,也确实有些不同,那就是目所能及的地方,看不到第二个人。那么钓鱼的人都跑到哪里去了呢?

   不说垂头丧气吧,反正不是喜气洋洋。回到家,把鱼倒到盆里。妻子马上作出反应:远洋捕捞队回来了!其中挪揄的色彩非常的浓厚。妻子的眼也特别的尖,她说:你钓的鱼怎么象都长了疥一样,鱼都缺胳臂少腿的。其实在她没发现之前,我早就知道了,我钓的鱼,我能不是第一个目击者吗!我把他们从鱼钩上取下来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太想把它们重返大自然了,但是四年多来,第一次钓鱼,如果这样做了,政绩就少了一半!并且是起码。我反正不能一天拿着二两鱼回家吧?思量来考虑去,也是取个南郭先生滥竽充数的意思吧。我耐着头皮把它们好的孬的都带回来了。

   你看,我是不是不行了?不!不!人要是言败,那就太没意思了,还得想办法。人嘛,活在世上不能没有追求,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活尸走兽一样,如果那样,离火葬场就不远了。要是言败我觉得还不是我的性格。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我的钓技不行。但是,书我也看了,书上的专家讲的东西,我理解的透透的,怎么回事?看来光有理论不行,书不能解决实战方面的问题。我还得从其他方面想办法!绝不言败。

   路是人走出来的,办法也是人想出来的,没用太长时间,我就摸到了窍门。闲话少说,我一头就钻到因特网里。在那个虚拟的世界里,我下载了许许多多的国内外鱼界高手的影像资料,然后我像个疯子一样,起早贪黑地看了好几遍,然后去伪存真,把我认为符合我们中国国情的,又反复温习了几遍。

   在我看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还异想天开想当一个“超级科学家”。你还别说,要说起空想来,我也是一把顶尖高手,我想设计出一套钓鱼的软件,这套软件一旦完成以后,然后拿到河里去,鱼儿一见到这个软件,就能纷纷往我的鱼钩上跑,斩获一定惊破全世界,吉尼斯那个老人一定光顾我。

   这个梦想还真叫我心旷神怡,我觉得我的这种想法不是没道理,你看,世界上,有多少发明,哪一个不是异想天开才成功的。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解决当前钓鱼的问题,至于这个设想留到以后再说。

   接下来按图索骥,去中药店卖了好几味中药。把诱饵和钓饵彻底更新。又溜到渔具店里,买了些西药,取个洋为中用的意思。然后我还决定把钓鱼的地方也更新一下。把眼光应放到更广阔的天地里。

   我觉得,经过了这一番的更新改造以后,我完全可以获得博士学位了,那么我就可以耀武扬威地驰骋一下鱼的世界了。但是,我错了。老子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我别人不知,自己也不知。我以为学问就是学问,只要掌握了学问,那是无往而不胜的。但是学问毕竟是学问,有人说,学问是一回事,能力又是一回事。但是,我不明白啊。你说!能力?我有啊!我有坚韧不拔的勇气。我有这一点,有什么不能攻破的呢?不可能吧!

   于是,带着这份幼稚,我备足了水葫芦饭包,夹上自行车,起个早五更,下了趟。紧紧张张地换了五六个地方,累了个人仰马翻,还行,搞到一斤鱼,脸上的皮叫太阳公公烧去了一层,像个煮熟虾米一样。叫左邻右舍看着象看西洋景一样有趣。

   这是值得的,你说我的脸都晒成那样了,没有一点值得称道的在里面,不是白晒了吗!我确实发现了一些对于我来说,也所谓的新东西。我也是孤陋寡闻,人家几乎在上个世纪都知道的事了,我才发现,简直是悲哀啊!

   我告诉你,你也别嫌我孤陋寡闻,我看见的是电鱼的全套家伙什,你还别说,也真让我大开眼界,原来世界上还存在这种好玩意儿!那个玩意在河边开足马力,鱼儿就象喝醉了酒一样,从河里窜出来,晕头转向地跑到他的那个网里去了。我在一旁看着,象看魔术一样!高科技的玩意!真不错!我小心翼翼地问了问价钱,没成想人家根本不保守,才400多一点。

   我真佩服我们科学家的脑子,怎么琢磨着发明的这么个玩意,真应该叫电鱼的发给他们一个诺贝尔奖。

   我回家以后,仔仔细细地核算了一下我至今关于钓鱼的成本,已经远远地超出了这个400价码。我也真傻的可爱啊,经济社会嘛!讲究的就是经济核算,我搞商业一辈子了,连这个起码的东西都没学会,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看看我什么时候能补上这一课,省吃俭用的买一个电鱼机。

   看着别人衣锦还乡,我必须搞一点信息,也好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我必须不耻下问。还好,机会来了。我的一个鱼友满载而归,说起来他钓鱼,我还是他的介绍人呢,也就是说,我钓鱼的时候,他还穿着开裆裤呢,当然,我说的是鱼龄,不是年龄。

   他远远地从南边过来了,我迎上去,掏出洋烟,像个乞丐:今天在哪发财啊?他接了我的洋烟,我把打火机凑上,点上。烟圈痛快地从他的嘴里荡漾出来以后,他说:在北边,就是咱们从前一块钓的那个坑里。说完骑上车,一溜烟没了影。我也奇怪啊,他不是从南边来的吗?怎么在北边钓的鱼呢?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个信息。

   所以第二天,我就利令熏心又起了个早,风风火火地象踩上了哪吒的风火轮一样,风驰电掣飞驰而去。也许吧,求鱼心怯,一辆农用三轮差一点就把我的脑袋压到车轱辘底下,还好,虚惊一场,没事,就是叫三轮车吓得蹲在路边喘粗气,浑身上下出了一身臭汗。把车子的把正了正,渔具也毫发无损,无所谓,一蹁腿,走。

   赶到那里,一下子傻了眼,久违的坑已经叫突飞猛进的乡镇企业霸占的所剩无多了,这个坑现在与其说是个坑,不如说是个大脸盆。当然了,这是我没钓到鱼,所说的形容词。

   既然来了,就开始吧,摆开阵势,大约一个小时,连鱼毛也没见。关于这一点,我早有心理准备,因为鱼受老天爷的影响太大,风向啊,气温啊,等等其他。老天爷管着龙王,龙王就得管着鱼,这个我理解。

   就在我的眼睁的象‘琉琉蛋’一样盯着漂,祈求它孬孬好好地也安慰我一下的时候。一个老人家溜溜达达就过来了,他没问我钓多少鱼,直言不讳,说话很难听:你的皮闲得痒痒了吗?这个坑已经有两年了,连个虾也没了,冷库里的氨水把它们收拾的一干二净,你没看连一根草也没有,能有鱼吗。

   他的话虽然难听的要命,但是我赶紧送上一颗烟。我无比的感谢他老人家没说假话才救了我,如果不是他,我不知怎么骂龙王爷呢!

   但是,我从此就知道了,商业信息那是不能随便泄漏的。鱼对于钓鱼的人来说,也是商业机密。所以不能随随便便向别人透露。既然明白了这个真理,那么,就必须象当年红军在陕北被胡宗南围困一样,一切都必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老人家这句话是无比正确的!

   但是,要想丰衣足食也不容易啊!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总方针,那么就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进入我的理想境界。因为外援已经堵死门了,其所谓:我们希望外援,但不准备依赖之了。

   于是在紧张地策划以后,在黎明以前,也就是天才麻脸的时候,我就像个憋足了劲的骡子一样。首先从城西开始,开始了漫漫的一天的征程。在城西大约俩小时左右,诱饵费了一瓶,腰酸腿痛的,鱼儿,虾儿都没见。但是我不气馁,这一点算不了什么!我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跨上车子一股烟就到了城南。又大约三小时,诱饵又费了一瓶,鱼的儿子女儿,甚至于孙子也没见。

   其实,这是挺憋气的,不气馁也是瞎话。但是这时如果打锣鸣金收兵,就犯了兵家之大忌。我不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但是我也要象汽车一样,补一补水,加一加油吧。于是,经过了暂短水和油的补给以后,我就义无反顾,铆足了劲,戴宗的马甲象一样又绑在腿上,向城东狂奔而去,以至于在半路上,蹄子已经累了,也没舍得让它停一下脚步。我自己必须给自己打个分数,以慰劳我的这种舍生忘死的精神,你要是看在我勤劳敬业的面子上,别多打,95分,我就心满意足了。你要是能慷慨一下,打上100分!咱们别管是什么年龄,如果是平辈,就是好兄弟。晚辈,忘年交!来一壶好酒,咱们就醉了!

   从城南到城东的大河边,大约十五里左右。也算是没人仰马翻吧。我坐到了河边。

   这一次,我必须决出个胜负来!也不枉我一天的上串下跳的不容易。关于这一点,老天爷和龙王爷都能作证!

   我坐在河边,在鱼没上钩的时候,我想起了姜子牙他平生念叨一句咒语:大鱼不到小鱼到,小鱼不到,虾米也将就!我也照葫芦画瓢念上几句。但是,事与愿违,别说是鱼!就是鬼也没舍得慰劳我一回。

   要说是,河边的风景那是分外的妖娆,对不起!我顾不得这些闲情逸致,我感兴趣的是鱼。但是鱼总是姗姗来迟。我就纳了闷了?我反正不是阎王爷,连鱼都怕我吧!要说是,阎王爷它是铁路上的巡警,也管不了这一段啊?鱼啊虾啊,要是从职责范围上讲,就该老龙王爷管。但是我想,龙王爷大概叫那个客户叫去喝酒去了,喝迷糊了,所以,他的虾兵蟹将们也就没人管了。要是没人管,虾兵蟹将们也有乐子了!该喝酒的喝酒,该会女朋友的女朋友了。它们都有好事,所以就顾不上上我这里来找这无聊了。

   我在干堰上,没人理会,挺不是味的。远远来了一个老婆婆,老婆婆简直就充我来了。我抬起头来。看那个老婆婆,她的年龄和我不相上下,我能称她老婆婆吗?能!她!我必须形容一下她。她的个子也就是一米五左右,腰佝偻着,远远看去,我不忍用这个形容词,她就是个小龙虾,手里拿个杨木棍充当个拐棍。最令人不解的是,她的眼里流着泪!浑浊的泪从她蚯蚓般的脸上爬下来。她上我这里干什么呢?该不是和儿媳妇闹气,跑到河边哭吧?该不是要跳河吧!

   她远远而来,颤巍巍的。大声喊:他兄弟,你别钓鱼了,回家吧!钓什么鱼呢!都污染了!鱼都漂上来了!

   污染这个词!国人也不陌生。电视上多了去了!但是,这块新大陆什么时候污染的,我不知道啊。老婆婆恐怕我不相信,她朝南边一指,说:你看,我儿子的网箱里的鱼!

   其实她说的网箱在我钓鱼的地方还远着那,我看不见,于是我收了杆,跟在她的身后慢慢地走。

   网箱看到了。鱼当然也看到了,鱼在网箱里活蹦乱跳的不知所处,它跑吧?网箱束缚着它,不跑吧,忍不住往外边撞。鱼儿疯了!噗噗通通的,象开运动会!

   这种情景,我看了从生到死的全过程,鱼儿在网箱里从活蹦乱跳,到不蹦不跳,到静悄悄的死去,我觉得它们死的那么地壮烈,也无声无息。它们那么地挣扎,总没有挣脱那一张网!其实倒不是那一张网。网也许不可怕,可怕的是它所在的水,水都污染了。它活的没意义了,于是就死去了。

   白花花的鱼,在网箱里,约五里长,鱼,都漂在水面上,魂归故里!

   在河边,我默默地听着老婆婆声嘶力竭地哭声,看到它的儿子在河边一根接一根在那里抽烟,以及以后我沿着河边五里的长堤,看到的人群以及那飘起的鱼。那些鱼啊,它们是早晨八九点钟一般的鱼啊!现在它们的生命都献给了‘污染’这个事业了。

   在那个五里长堤上。我不光听到了哭声,也听到了许许多多的骂声。我推着脚踏车,漫步在哭和骂的海洋里。

   这个骂是‘海骂’,我从来没听过这种骂。骂我听过,但是这么多人一起骂,我第一次。这种骂是这么肆无忌惮,淋漓尽致,无所畏忌,这种骂法连我都害怕。

   这种骂是‘国骂’,下至乡里,县里,骂了似乎都不能解恨。于是这种骂就到了市里。似乎是市里还不能解气,于是就骂到了省里。为了进一步地发泄,于是就骂到了中央。在往上,就是老天爷了。骂什么话?就不说了,反正不好听。

   哭也是挺别致的,有鼻子一把泪两行的,有干哭不掉泪的,也有断断续续的。这个河成了哭的河。

   我在河边,没哭!我听着!看着!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我这时像个什么呢?我不好形容。反正我看到了,他们在哭的同时。对我这个钓鱼人挺不感兴趣的,没人骂我。但是我能从他们的眼里看出,他们的每一个眼神都透着说不出的光!不说是透人骨髓,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个老婆婆接着说:我的鱼啊!该杀啊!我的地!自从抽了这个河里的水以后,苗都不长了!怎么活啊!她说话颠三倒四的,我好不容易才把她的话整理成上面的句子。我知道,她说的是河里的水浇了她的地以后苗死了。

   听到这里。我呆呆地坐在河边。

   我在想:我的爱好是什么?我的爱好如果建立在污染而危及人类生存的基础上,这不能说是良好的爱好吧!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如果我今天说,我从此金盆洗手——封杆。我觉得还不符合人类对爱好的追求。但是从今以后污染就止了,我就封杆。

   封杆,也是一种幸福吧!但是也是一种痛苦,如果我不感到是一种痛苦的话。

   我决心下了。如果不是深入到‘敌占区’的话,我就封杆了。

   “敌占区”据说鱼情挺好的。但是我的腿没这么长。还没长达深入到‘敌占区’的腿。

   我的钓鱼写到这里也该告一段落了。杂七杂八的,也许从文学的角度上讲,什么都不是。也许有点意思。这是我不能评价的。

   其实,我的人生还很长,鱼不鱼的,无所谓吧。至于我什么时候再想起这个兴趣,那就是下一篇文章的事了。

   皖肖生2008年7月26日草毕于“自娱斋”

   10月14日修改

   EMAIL:wanxiaosheng851@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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