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摄影
一
当我在超市里第一次发现狗粮竟然贵过速食面和急冻水饺时，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我正生活在一个高度文明而且高度和平的社会中！后两个食品是我的最爱，但它却是宠物食品的七十分之一价钱，这说明，精神食粮确实要比物质食粮重要！让狗吃得好比让人吃得好重要！这真是一个人畜和平共处的文明社会。处处歌舞升平，人人充满爱心！
我很庆幸我生活在这个时代，即使我总是在角落里看世界，当世界是美好时，连角落都会变得灿烂！
我是一个摄影工作者，确切地说，我是一个偷拍工作者！
我声明：我没有偷窥的癖好，仅仅是工作而已！
我喜欢这份工作，因为我总是看到最真实的东西，而且常常是第一个看到！
我在深圳有一间摄影工作室，公司全部财产是一部摄影机一台电话一间暗房和一双我父母赠送的深遽眼睛！我的吃喝拉撒睡也都在这间办公室里。
当初搞这个工作室并没想到会干起偷拍这事，我第一个报纸广告是这么写的：
天眼摄影——承接产品摄影，会议摄影，房地产摄影，喜庆摄影，送后期制作！有意者请电*******
开业两个月只接了两单产品摄影和一单葬礼摄影，由于报纸广告要每星期刊登两次，两个月下来扣除一切费用尽赔三千。
我的事业转机就在那天接到了一个沙哑略带迟疑的女人的电话开始。
“喂，你是天眼摄影吗？”
“对，请问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
“我想问——想问问——可不可以——拍——拍生活照？”
“当然可以！”好不容易听完我松了一口气。
“是那种——嗯——是那种不被人觉察的生活照。”
“你是说偷拍吗？”
“对对对，就是那种！”对方好象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违法的事我们是不接的。”
“也不算违法了，你就跟在后面拍几张照片嘛！我可以给你高的报酬。”
“这样啊，”我想到目前的困境，犹豫了一秒说：“那这样吧，按天计，每天一千，直到拍到你想要的照片为止，怎么样？”我有时真佩服我的应变和胆略了，要知道我拍一天的葬礼才四百块钱！
“好，就这样。”
“你要给我对方的地址照片等等资料，还有要预付我五天的酬金！”
“没问题！”
后来我知道了，那女人要拍的是她老公偷情的照片，以此为离婚分财产增加法码。我在第三天就出奇顺利地拍到确凿证据了，但因为我是个聪明的人，所以每天给那女人送去的都是一些不太相关的照片，直到第十七天，我认为我的经济状况已够我维持两个月有余了，我决定就此打住见好就收！
从此我的报纸广告就变为：
天眼摄影——承接一切生活摄影，交货及时，资料保密！有意者请电*******
二
目前我的事业正处在一种稳步发展的阶段，就是说我每天都会有事干，有时一天要跑几个地方，为此，我决定聘一位助手。坐我面前的这位不男不女的小姑娘有一个不男不女的名字叫“王小智”！
“你懂摄影吗？”我看了一眼她的小平头问。
“我是学美术的，学过一下摄影。”
“你是单身吗？”
“这很重要吗？”
“是的，这个职位要求工作时间比较长，没有固定假期，基本上是别人下班了我们才上班，不包食宿，你能适应吗？”我瞪着她的超大眼珠子问。
“没问题！”
“试用期五个月，底薪五百，视工作表现分红，能接受吗？”
“没问题！”——有没有搞错，这也接受？
“你知道我这儿人手比较少，有时会有一些额外的工作，比如清洁，购物等等，你能接受吗？”
“没问题！”
“我的工作要求不能出一点差错，如果犯一次错将扣掉当月薪水，能接受吗？”
“没问题！”
“你多大了？”
“20！”
“好吧，你明天可以来上班了，每天上班时间是中午开始。” ——我还能要求什么呢？
“谢谢，不如我现在就开始上班吧！”
“啊——”我刚要起身听到这句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我从哪里干起呢？”
“嗯——我马上要出去，你就在这儿接电话吧，顺带把办公室收拾一下，哦对了，饮用水没了，你帮我叫两桶上来，要是有空的话也可以把地板拖一下，至于洗手间桶里的衣服，要不方便就留着我回来我自已洗好了，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手机号码，有事打电话给我，下午我要没回来你走时把门锁好就行了！”
“Yes Sir！”
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什么怪人都有，但我的宗旨是再奇怪的事只有对我方有利就不再追究那么多了！
今天的目标人物是一位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大概四五十岁，高大厚实，有点谢顶，他是一家进出口公司的老板，奇怪的是委托我跟踪他的人也是一位男士。这个委托人我们没见过面，都是通过电话联系，酬金直接从银行转帐，照片也是由电子邮件形式发过去。不过我早说了这年头什么事什么人都有，特别干我这行好奇心最好别太重，管它什么男娼女盗，偷鸡摸狗，干好我的本职工作能准时收到钱就行了！
我把我的二手破面包车停在了目标人物办公楼对面，这一个多月来对于这人我还一无所获，他好象生活特有规律，总是准时上班下班，晚上从不出去应酬，中午总爱开车到银湖的一家上海菜馆吃饭，一个人，最多是和菜馆的人交谈。我不明白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跟的，几次跟委托人说起不再跟这个单了，但对方却总是以恳切的语气请求我跟下去，加酬金也在所不惜，老实说我并不是一个太贪的人，所以也没有趁机起价，反正轻轻松松，何乐不为！
我看了一下表，十二点一刻，他的车应该要出来了，这时候是他去上海菜馆吃午饭的时间。天天如此，非常准时！
我坐直了身子，向对面大厦停车场出口望去。
果然，A君（为方便暂且叫A君）的黑色凌志正从停车场缓缓开出，我赶紧先拍一张，这时透过长镜头我看到开车的好象并不是A君，此人比A君削瘦，戴着一副墨镜。款式比我的那副要好看得多，可能是名牌吧——我想。
看来他今天是和朋友或是客户一起去吃饭了，这几天的超闷跟踪让我已失去了应有的警惕性。
但怎么说我也是一位半路出家的专业人士，不一会我已经用我的超常嗅觉感到异常了。
前面的黑色凌志开得非常快，而且方向也不是银湖！
难道他们今天想换口味，而且今天特别饿？
不对，他们去的是布吉郊区方向。
我突然想到今天没带暂住证出来，管他呢，先出了二线关再说。
接下来的事情是这样的：
我在他们后五十米左右跟着来到一座早已停工的俗称“烂尾楼”的工地前——这样的“烂尾楼盘”在深圳关外随处可见！
我用长镜头看到车上下来四男，其中两男劫持着的中间那个就是A君。他们一起进了工地。
“这是绑架！”我的头“嗡”了一下。
那个有一副漂亮墨镜的男人正在用手机通话！
最可气的是除了A君，他们竟然统一都穿着合身的黑西服——难道干坏事非得都穿黑色吗——难道学电影上的造型非要这么认真吗？
我看了一眼我身上的黑T恤黑裤子黑皮鞋然后拨通了我办公室的电话，但愿那个不男不女没走！
“你好，这里是天眼摄影，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王小智的鸭公嗓子响起。
回去就给她加薪——我想——“是我，你认真听好，我现在在布吉龙腾花园对面的一个工地，只盖了三层的那个，你现在马上报警，然后带上办公桌左边抽屉里我的暂住证过来，在路口看到的那部白色面包车就是我的，我会在这里等你！清楚了没有？”
“布吉龙腾花园对面工地，报警，暂住证，明白了，只是我报警报什么事啊？”
“绑架！”
“好哩，我马上办！”
警察五分钟就到了，
人质三分钟就出来了，
当然，坏蛋一个也不能少！
“谢谢你！” A君好象并无受惊，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手。
我和他握了一下手，“不用谢，我刚好路过，看到了就顺便做个好市民。”我可不能让他知道我一直在跟踪他！
“哈哈，我明天会给你电话，我就是你的委托人。”
“啊？！？！？”但我反应奇快：“其实我也想过这点！”
“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
“你应该谢你自已，是你的安排救了你！”
王小智赶到时警车和凌志刚开走，
“真可惜，什么热闹也没看到！”王小智嘟起小嘴。
“有什么好看的，上车回去吧！”我上车前又对她说了一句：“你的试用期工资是八百了。”
三
第二天A君来了。
“数目好象不对？”我看着A君递过来的支票说。
A君没说话看着我。
“怎么多了两万？”我真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算我谢你的酬金！”
“不不，你付给我这么久的工资还不就是为了昨天那件事，额外的就不用了。”
“你不要钱？”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
“收下吧，那是你应得的。”
“真的不可以，失去原则我就会很容易堕落了！”我笑着看着他。
“那这样吧，你再帮我办件事，这就作为预付金。”
“那就不同了，好吧，你说什么事？”——我要再和钱过不去就是矫情了！
“这样吧，我们一起出去吃饭，边吃边说。”
“上海菜吗？黄先生！”我已经知道A君姓黄。
“上海菜！”
我还是第一次进这间熟悉的上海菜馆。
店不大，但非常雅致，竹椅竹桌竹墙竹窗，满眼全是竹子。
“绍兴黄酒如何？”黄先生问我。
“客随主便！”
“你喜欢吃点什么？”
“客随主便！我不懂上海菜。”我说。
“小姐，麻烦你叫老板娘过来一下好吗？”黄先生对女侍说道。
半老徐娘，风韵不在——这就是我看到老板娘第一眼心里念的诗。再说她肤色也太黑。
这个后来被黄先生唤作“小玉”的老板娘很自然地坐到了黄先生旁边。
“这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李先生！”黄先生在替我介绍。
“谢谢你，李先生，谢谢你救了阿桐，来，我敬你一杯！”老板娘举起杯子。
“不敢当，我不是什么救命恩人，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而已，”我和老板娘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
“小玉，你胃不好，别喝那么多了，”我看到黄先生看她的眼神满是关切！
“不，今天我很开心，都憋那么久了，我想喝！”老板娘低声地对黄先生说。
“好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不会有事了！”黄先生说完拍拍她的手。
这一幕让我在旁边好不尴尬，只好猛吃那甜得腻人的菜。
“你们聊吧，我去忙了，”老板娘冲我笑笑起身离开了。
我也冲她笑笑点了一下头。
“小玉是我的情人！”黄先生突然冒出一句。
这我早已猜到，只是由他说出来让我措手不及，我不知如何作答，黄先生一边吃菜一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们认识快三十年了，”原来是老情人，难怪我纳闷有钱人找这么老的情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但我们却分开了二十年，我结了婚，她却帮我养了二十年的女儿，”哇，够传奇的，我就喜欢听传奇故事，于是坐直了身子。
“我是上海知青，在沂蒙山插队，文革的事，你这个年龄也许不太清楚。”
“小时候听父母说过，不是很了解，”我老实地说。
“那个年代，人心都是扭曲的，人和人之间一下子全没了信任感，不定哪天说错一句话就给揪了出来。当时我还年青，社会上的事让我看不懂，只好埋头干活，偶尔偷偷找点书读，有一次我们队长让我上山采药，给蛇咬了，倒在大山里，心想完了，后来就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躺在一个老乡家，也就是这个小玉家，是她爸救了我。”说到这里黄先生喝了一口酒。
“我就在她们家住了差不多半个月，后来我才知道她们的生产队和我们生产队是邻居，你可能不知道，在大山里隔一座山头的已经算是很近的邻居了。”
“后来呢？”我迫不及待想听下去。
“你也吃点菜吧，”黄先生继续说了下去：“后来我们就经常在山上遇到，哈哈”说起这段往事黄先生看起来非常愉快，“然后我们就偷偷爱上了，那段日子真让人怀念啊！”这时我注意到黄先生望了一眼在一边忙碌的“小玉”。
“那你为什么后来没娶她呢？”我不解地问。
“在那个动荡时代，唉！我对不起小玉啊，让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辛苦！”黄先生眼里泛起一丝潮湿。
我无言，举起杯和黄先生碰了一下，算是安慰吧。
“你知道昨天绑架我的人是谁吗？”黄先生问我。
我摇了摇头。
“哼，是我小舅子。”
“小舅子？”我疑惑地看着黄先生。
“就是戴眼镜那个！”
既是家事我就不好意思追问下去了，好在黄先生满足了我的好奇心自已说了下去：
“我就知道他总有一天要动手的，他想谋我的钱已经很久了，要不是我早有准备，哼，小李啊，我可能就已经在黄泉路上了。”
“黄先生，你吉人有天助，不会有事的！”这句话我是跟我妈学的，我实在找不出更好的对白了！
“我还有个女儿在上海上大学呢，小玉帮我生的，这孩子真有出息，那样的环境还考上了大学。小玉不容易啊，我回城没多久她爸就过世了，这二十年她是怎么过来的我都不忍心问她！”
“她没结婚吗？”我一说出就发现这句话问得很傻，但来不及了。
“没有，我曾经去过很多信，她也没回过，要不是五年前我在上海遇到一个当年的老乡我还不知道我竟然还有一个女儿，”黄先生显得有点激动。
“所以你就去接她们娘俩了？”
“是啊，当天见过那老乡，我都懵了，家也没回就直奔机场，当天就飞到那边去了，第二天见到她们时我和小玉就这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对看着使劲地哭啊，”黄先生哽咽得停住了话题，抽出一张纸巾抹了一下眼角。
我们又碰了一杯，黄先生接着说道：“小李啊，你想想，有人愿意把一辈子都给了你，可你却给了她多少时间？”
“可你已经结婚了，不是吗？”
“这就是我的悲哀，都怪我当时太年轻，太软弱，一心想回城，但我也努力过，我给她去了十几封信，她却一次也没回，后来我就听从我父母的安排娶了外贸局长的女儿。”
后来的事我也就能猜到七八分了，喝了好几杯酒后我决定转移话题；
“黄先生，你不是还要让我帮你办一件事吗？”我想知道有什么值两万块的事。
“我小舅子是肯定要坐几年了，应该说我是没什么危险了，但我老婆那边。。。”他欲言又止。
“你怕你太太会出事？”
“是的，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出了这事我不怪她，她一直身体不好，我们有过一个儿子小时候给淹死了，自从那次打击后她就变得有点神经质，这些年我们一直分居，同住一间屋但她已经好几年没和我说过话了。”
“是因为知道你和小玉大姐的事了吗？”
“是的，是我主动告诉她的，我本没想再和小玉生活在一起，只想接她们娘俩进城给她们一笔钱做个小生意，但我太太死活不让我理她们，你说我能做得出来吗？只好以后的事背着她了，没想到让我小舅子知道了，我小舅子是个不学无术横行霸道的小痞子，再后来闹了许多事，三年前我就决定把公司迁到深圳来，把小玉她们也安顿到这边来了。自此我太太就再没和我说过话。唉——”黄先生说罢长叹一声。
“后来你知道你小舅子也来了深圳，你就雇了我？”我问。
“你很聪明！”黄先生说了一句我平生最爱听的话。
“你想我如何帮助你太太呢？”
“我怕她做傻事，你就天天跟着她，把她的全部活动记录下来告诉我就行了！”
四
回到办公室我第一眼就看到晾在阳台的衣服，洗衣服一直以来都严重困扰着我的正常生活，看来我早就应该请一位助手了，才八百块，嘿嘿！
“王小智”我叫她。
“Yes Sir！”她从洗手间里钻了出来。
“在干嘛？”
“洗厕所啊！”
“上班两天感觉怎么样啊？”我今天心情好，就决定逗逗她。
“你的袜子好臭。”
“什么？你怎么能这样和我说话。”
“那——那——报告，老板的袜子好臭！”王小智一个立正，一本正经地说。
“哈——好了，你吃了吗？”
“报告，没有！”
“别报告了，我打了包，你吃吧。”我把手上的包递给她。
“报告，谢谢老板！嘻嘻。。。”王小智飞快地抢过包。
“小智，我想问你件事？”我一边整理文件一边说。
“说吧，老板。”
“以后别叫我老板了，我比你大，你就叫我钢哥吧，你不觉得我给你的条件有点苛刻吗？”
“是很苛刻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上班呢？”
“我喜欢做私家侦探。”
“哎，我告诉你，我是摄影师，可不是什么私家侦探。”我正正神色说。
“摄影师就摄影师，反正挺刺激的。”
“刺你的头啊，累到你哭的时候多着你，我可告诉你，我不会哄你的哟！”
“那我哄你，我从小就不哭。”
“好，我今天派给你一份私家侦探的工作，怎么样？”
“好哇，什么事？”小智停下了筷子。
我拿出一个本子和一部傻瓜机给她说：“你明天开始去跟踪一个人，把她每天的行踪记录下来，适当的机会拍下来最好，每天晚上向我报告，清楚吗？”
““Yes Sir！”
看到这个小傻妹高兴的样子我都有点不放心，不过黄先生太太这单事也实在太小儿科了，她应该应付得过来吧，保险起见我还是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我手头还有两个单，稍事整理了一下，再和委托人联系上，告知明天开始我将跟进了，看看还有什么资料要补充的。
干完这一切，我决定出来吃一顿慰劳一下自已。这些日子太忙以至忽略了那些红颜知已，真对不起她们。
“喂，小红吗？出来一起吃饭吧。”
“是你啊，不好意思，今晚我约了同事，下次吧！”
“嗨，丽丽吗，晚上我请你吃饭。”
“死鬼，还记得我啊，可我现在在广州，回来我给你电话吧！”
“哈罗，小花，一起吃饭吗？”
“原来你还活着，吃饭啊，我要和朋友去看演唱会，可能赶不及了。”
我决定独自去享用麦当劳，绝不与人分享，为表决心我甚至把手机也关了！
五
神差鬼使，我最终也没去成麦当劳，漫无边际地开着车在这个浅薄浮华的都市夜晚兜了几圈最后竟然来到了银湖的这家上海菜馆门口。
我是不想进去了再吃那甜腻的上海菜了，便在它对门的一家四川菜里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了下来，叫了两个菜一瓶啤酒。
也许是因为中午黄先生的那个故事，让我对小玉大姐这个人感兴趣了，所以不断地透过玻璃窗向对面张望。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竟然可以在她身上发生如此不可思议的故事。
在那些日子里，一天一天单调，整晚整晚的孤寂，深山黑雾，青灯茅舍，日出日落，年复一年。。。她真的知道终有一天黄先生会去接她吗？如果是的话，那这样的人真可怜！如果不是，那这样的人真可怕！
要不是黄先生在上海的一次偶遇，那事情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也许那并不算是偶遇，只是上天冥冥中早就安排好了的！黄先生的儿子死了，但上天却早已安排好了一个女儿给他，黄先生和太太关系破裂了，上天就安排小玉大姐出场，但上天为了让有情人情更坚，又安排了一场劫难给黄先生，让他的小舅子出场，最后因为我的登场，劫难过去，云散日出！这是一出多么曲折而又近乎完美的人生悲喜剧啊！其实我们都只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一个棋子而已，时间到了，谁就会登场，谁就会退出，一切都井井有条！因为我们只是个凡人，不可能预先知道上天的安排，所以就只能把它称之为巧合或缘份！
有道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一点不假，上天就是这一切的编剧！
那么，我的剧本会是怎么样的呢？上天是如何给我编的呢？但愿他老人家编别人的故事编累了，到我这儿时打了瞌睡或内急了，匆匆忙忙忽略而过，让我的人生更平淡些吧！我可不希望有一个黄先生那样的剧本。
黄先生，小玉大姐他们走在人群中绝不会引起别人的特别眼光，和千百万的普通人一样在这个时空里流动。然而单独把他们纵向串联起来，他们又是多么的不普通！那么其它在我身边的这些陌生的普通人呢？他们的纵向也是另一个不普通吗？他们的命运也曾发生过大转弯吗？
谁都会认为自已的经历很传奇，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
传奇往往是和苦难在一起，但愿我的人生没有传奇！
我突然对陌生人感兴趣了，抬起头我看了一下四周，人生真奇妙，如果世界是一张纸，那每个人就是纸上的一条条曲线，而在这家餐馆里的所有人包括我，我们的曲线画到此时此刻竟然在浑然不觉中交汇在一起了！我们谁也不认识谁，但却在同一时间聚在了同一个地点，当我们的线从这里散开以后也许永远不会再交汇了，也许会，但谁知道呢？就算某天在某处当中有几条线又交汇了，我们也永远不会知道！
现在我可以肯定这间房子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但我却不能肯定我以后也不会认识他们！就算以后真的认识了其中某一位，我们会知道我们的线其实早以交汇过一次吗？比如我今天认识你，但我和你的缘份说不定早在十年前就开始了！
这也许就是有时候会觉得刚认识的某个人很脸熟的原因吧！
我越想越觉得人生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妙不可言！
当我开始观察这餐馆的人的时候，我注意到我前面那张台坐着的也是个孤独的用餐者！其实我早就应该注意她了，因为我发现很多用餐者都会不时用眼角往她那儿瞄两眼！
象我这样一个T恤牛仔裤长头发的年青男性独自用餐是不会有人多瞧你一眼的。但一位中年美丽风姿绰约一袭长裙发髻高盘郁郁寡欢的紫衣女士独自用餐，会有什么现场效果呢？
所有人的眼光都在她那儿，而她的眼光却只在窗外！
她吃得很慢，细嚼慢咽，一看就不会是小家碧玉出身！
她看起来不会超过四十岁，但不经意皱眉时眼角和眉间的皱纹却告诉我她的实际年龄已经不止了！
她的眼神很忧怨，这和她的高贵气质简直绝配，因为在我的感觉里贵妇总是忧怨的！
我发现她正注视的焦点和我刚才的同出一处——上海菜馆！
难道她是进了这家川菜馆上了菜才发现对面有一家她最喜爱的上海菜？因为要保持身份保持尊贵不能上了菜又一走了之所以忧怨？要真是这样那做个高贵的人岂不是很累？如果是我菜太盐了我都要找老板训一顿再要个八折才罢休，遇上她这种情况我肯定借口买包烟或买张报纸开溜了事！
不过象她这样的人肯定受过高等教育不会为这等小事耿耿于怀一晚上吧！我想最大可能就是她认为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肤浅轻薄眼光让她厌恶和不屑，不如窗外风景宁静安祥更让她感到超然于众！
我赶紧收回我的肤浅眼光，然而就在我将收未收之际，她转过了头和眼光同时向我投过来！我立马收住了即将离去的眼光迎了上去，她对着我微微笑了一下，我忙转过头确认我背后没有其它人的情况下也对她微笑了一下，后来很久了每当我回味这一笑时，我都认为我当时的笑容里有讨好的嫌疑！
最短暂的东西往往是最值得回味的！
在剩余的用餐时间和她再没有任何形式上的接触或交流，但我心里却在不断地回放那一笑！
紫衣少妇离去的时候我的酒还没喝完，我目视着她在路边等出租车，路灯下她的修长背影显得是那么神秘及落寞，有如鬼魅！
我和她的曲线还能再交汇吗？
六
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总是起得特别早！——因为家里一直没装窗帘。
今天要跟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间店，雇主要求我把这个皮鞋牌子的专卖店里十天内所有交易成功的客人拍下来，长什么样拍不清无所谓，能看得出大概的年龄阶段就行了！这是一个商业间谍的工作。
这个单看似容易其实干起来并不简单。首先好的角度只有专卖店对门的一家咖啡馆，我泡一整天咖啡馆倒也没事，连泡十天就不容易了，起码得先找个理由对付连泡三天后对你的动机发生兴趣的咖啡馆老板！我找到的理由连王小智都能即辨真伪，然而咖啡馆老板却在我这番话后两眼潮湿，并当即宣布以后每次我来即送我一杯咖啡！
我当时低垂着头，任由长发遮住我半边脸，左手托腮，右手捏着咖啡羹匙，轻轻地搅动着咖啡色的咖啡！磁性而深情地背出如下句子：“两年前我在你这家咖啡馆第一次见到了我的女朋友，两年来，我们彼此相爱，日子过得很幸福，我们正筹备着中秋节结婚，然而就在上个礼拜，一场无情的车祸夺走了我心爱的人的生命，昨天刚举行了葬礼，为了表示我最深切怀念，我决定用十天时间在我们相识的地方独自一人为她祈祷！”
其实更难的还不是对付咖啡馆老板，而是你怎么才能既拍到每一个对面交易成功的人，而又不被人觉察。总不能老是举起摄像机瞄准拍摄吧。但因为我是专业人士，这件事便不难了，我只要把摄影机放在桌子上，取下闪光，镜头对准对面专卖店大门，然后戴上墨镜放一张报纸在手里，手心捏着比火柴盒小一半的摄影机摇控器，看到对面出来提着印有那个皮鞋牌子标志的包装袋的人就按一下摇控器，一切OK！
这间咖啡馆的老板看来是善于和员工打成一片，自从我对老板刚才真情流露完后不到半小时，整间咖啡馆的侍应有事没事总爱往我这儿瞧，或经过我身边，眼神一律是充满同情和好奇！
如果一个民族的人都充满爱心和同情心，那么这民族就有了希望！——忘了是谁说的了。
坐一整天也是很累人的，晚上回到办公室王小智已经走了，桌子上放着两卷菲林压着两张纸。
“上午10：37，目标出家门；
上午11：02，目标在唯美发型屋直至12：55。
下午1：10，目标在友谊购物城逛至3：48，期间并无购物。
下午4：30，目标在超市购得食品回家，再无出门。
下午8：30，王小智下班！（拍菲林两卷）
附：衣服已洗，明天见！
我见行程表上并无特殊之处，就懒得去冲菲林，冲凉睡觉！
第二天，我还是没有见到王小智，只见她的工作报告：
上午不见目标出门。
下午2：15，目标出动至人民医院挂号内科。
下午3：20，目标在阳光酒店咖啡厅坐至5：40
下午6：25，目标在银湖川菜馆用餐至9：30
目标直接回家。（拍菲林一卷）
附：衣服已洗，明天见！
第三天，我还是没有见到王小智，只见她的工作报告：
下午1：00，目标出门至社区康乐中心做美容至4：00
目标之后回家，半小时后目标出现在家中露台，一直坐至下午7：11，
附：衣服已洗，明天见！
第四天，我还是没有见到王小智，只见她的工作报告：
上午11：45，目标至唯美发型屋。
下午1：30，目标至人民医院挂号内科。之后回家。
下午6：25，目标在银湖川菜馆用餐至9：30
目标直接回家。（拍菲林一卷）
附：衣服已洗，明天见！
冲完凉我和衣而睡，
许是天热，辗转难眠，忽然脑海闪过“银湖川菜馆”字样。
睡意全无，急起身找出四天未冲晒的菲林跑至暗房。
显影纸上慢慢出现了那张脸，我的预感从来都有很大的准确性！
“王小智吗？你睡了吗？”我致电她时已是凌晨三点。
“报告老板，王小智睡得正香。”
“明天你早点过来，我有新任务给你！”
次日早晨。
“老板快起来，你不是叫我早点来吗？你怎么不起来？懒猪老板！”
“王小智，今天开始你的单由我跟了，你就天天去泡咖啡馆吧！”
“老板，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做得很好，但咖啡馆更有挑战性，你应该多锻炼一下。”
“好哩！”
“咖啡馆老板要是问起我你就说：‘我哥悲伤过度进了医院，他一再让我帮他完成守诺，站完他没站完的最后一班岗！’”
“你饿了就在咖啡馆吃饭，想吃什么吃什么，我报销！”
“王小智，你记得把长镜头带上，角度要对好，别光顾吃忘了按快门！”
“王小智，你的试用期工资是一千了！”
七
我来得太早了，透过铁门可以看到黄先生的黑色凌志还停在里面。
这是一栋三层小楼，蓝色外墙，仿古的绿瓦屋顶。二楼伸出的大阳台上摆着一张摇椅，是用白藤条编织的。阳台的护栏也是纯白的铁花。底层一面大落地玻璃墙，玻璃内挂着一整块白色布帘，布帘上隐约能看到上面淡蓝色的花纹。
早晨的阳光下这栋由蓝白构成的小楼显得那么安宁祥和！
谁能想到这代表纯洁和宁静的蓝白色里包裹着的竟是两颗孤独而又相互排斥的灵魂呢？
看着这间晨曦里的小楼我心里竟然有了一种致远淡泊的感觉，在这样一个意境里，任何杂念，任何狭隘，任何瑟缩都是对它亵渎。
蓝色和白色本不应该出现在我的故事中，黄先生，黄太太，小玉大姐还有我，我们都在亵渎着它！也许小玉大姐不是，在我的感觉里，也许只有她的内心深处能保存着属于她自已的一份蓝白的宁静！
铁门开了，黄先生看到了停在对面的我的车，他的黑色凌志对我闪了两下车灯缓缓右转而去！
按小智的报告，黄太太不会这么早出门，我放下了座椅靠背，拧开音乐，点了一根烟，闭上眼睛，听着音响里流出的民乐小调——“茉莉花”！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盖住了车窗。
“早上好，李先生！”只是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
出于职业习惯，我“腾”一下坐了起来，“啊，早上好，黄太太！”
“吃过早餐了吗，要不进来喝杯茶吧！”黄太太有一个小女孩般的笑容。
我机械地熄了火，下了车，跟着她走进了蓝白小楼。
原来小楼里面竟也是个蓝白世界。
白色的大沙发，天蓝色的天花，白色的墙壁，蓝白相间的地板，蓝色的玻璃杯，白色的电话机。蓝色的花瓶里几朵白色的白合欲开还合！
“这些装饰是我的意思，”黄太太见我对屋里环境发生了兴趣。
“很有品味！”我由衷地说。
“你喝咖啡还是茶？”
“茶吧！”这几天喝咖啡喝到听见咖啡就反胃。
“我在我先生的书桌上见过你的名片，所以知道你姓李。”
“你怎么知道就是我呢？”
“那天在银湖见到你，今天在我家门外又见到你，你认为你纯属巧合吗？”
“其实那天在川菜馆里我并不知道你就是黄太太。”
“呵呵，我也纳闷，跟踪人应该不用坐得太近吧！”
“呵呵！”
“是我先生要你这么做的吗？”
我耸耸肩，没有回答。
“你跟了我多久了？”
“第一天！”
“你喜欢蓝色和白色？”我问她。我无法把她和我的工作联系起来，这是我职业生涯的第一次。
“非常喜欢，它让我有一种在梦中飞翔的感觉。” 黄太太说话节奏很慢，或者这就是教养的缘故。
“梦中飞翔？”我努力想试着感觉她的感觉。
“你喜欢什么颜色？”
“我？嗯，我想应该是红色吧！”
“红色，好，年青人应该是红色，热情奔放，朝气蓬勃，生活的颜色！”
“你认为你不是在生活中吗？”
“我应该生活在梦境中，生活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生活，不过，梦境也是一种生活，是吗？”黄太太更象在喃喃自语。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
“可是，人活着总是在生活，”我看着黄太太细长迷离的眼睛说。
“生活就象浪花，每一次扑上岸边，总会选择一些它需要的沙子带到大海，而放弃一些留在海滩。生活也一样，每一次变故的结果就是一些人被选择了，成了主角，一些人被放弃了，很快就归于平淡被人遗忘！”
我听得入了神，黄太太的话太哲学，我也许需要点时间才能理解得到。
“你跟着我会一无所获的，我的生活非常简单，你认为我先生想知道我什么呢？”
“黄先生只是和我说，怕你会出什么事！”我老实地说，接着又补充道：“他也是关心你！”
“是吗？他要关心的事也太多了，他的生意，他的女儿，还有刘小玉，现在还要来关心我，他为什么要这么累呢？” 黄太太和眼光暗淡下来。
“也许这就是男人的责任心吧！男人是比较累的！”
“他原本可以不用这么累的，” 黄太太说完轻叹了一口气。
“黄太太今天要出去吗？我可以送你去？”我突然提议。
“不影响你吗？”
“我的工作就是跟着你，我收了你先生的钱的。”
“也好，好久没人主动陪我说说话了，这样吧，你等我一下，我上楼换件衣服，我要去一趟人民医院。”
黄太太下楼和我一起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四十分钟以后的事了。
“黄太太，你不舒服吗？”
“最近老是头昏，吃了几次药也不见好，今天想去复诊。”
黄太太进医院的时候我在笔记本上记下：10：00，黄太太到人民医院。
中午，黄太太提议到阳光酒店西餐厅。
“黄太太，你只要一份沙拉就够了吗？”我一边切着牛排一边问。
“自从我儿子走了以后我就一直吃素。”怪不得黄太太有一副仙风道骨的身段。
“黄太太，你常一个人来这儿吃饭吗？”我明知故问，只因不想冷场。
“我喜欢那架白色的钢琴，” 黄太太看了一下餐厅的一头。
我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果然一架乳白色的钢琴静静地立在餐厅一角。
“我儿子小时候很喜欢钢琴，可惜那时我们没钱买给他！” 黄太太幽幽地说。
“黄先生陪你来吗？”我又问傻问题了。
“他只喜欢吃上海菜。” 黄太太说完苦笑了一下。
“黄太太，医生今天怎么说？”我发誓不再提傻问题了。
“医生让我多注意休息，不过很奇怪，他要了我先生的电话，说是要家人多配合我的休息，其实我先生从不影响我休息的。”
“你给医生了吗？”
“给了，既然医生这么有职业道德，我也不好拂他的意。” 黄太太说完笑了笑。
我发现黄太太笑起来真的很美，她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大美人，黄先生娶了她我想也不单单是父母的意思吧。
“其实黄先生也很关心你的。”我真心地说。
“我知道，他是个好人，这么多年了，我们即使分居却从没分开过，人到了我这年龄，什么都明白过来了，可我却已经不懂得如何去跟他说话了！”
“你们真的几年都不说一句话？”——笨蛋，又问傻问题了。
“我每天给他做早餐，给他叠被子，给他烫衣服，他给家里换灯泡，修草坪，可我们就是不说一句话！在家里，我们做每件事都有默契，不用说话。”
“可是。。。”我欲言又止。
“他不和我说话是怕触痛我，他以为我还没有原谅他。其实两年前我就已经原谅了他，并且原谅了小玉，可是我已经不懂得怎样去和他说话了！” 黄太太此时眼里闪现了一丝忧伤和无奈！
黄太太的话又让我似懂非懂，但我却知道这实在是一件非常无奈和压抑的事情！
“黄太太，我可以冒昧地问你一句话吗？”
“说吧。”
“你为什么总去银湖那家川菜馆呢？”
“其实我很想见见小玉，我从没见过她，我很想知道我先生深爱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可是我却不敢进去！” 黄太太说罢自嘲地笑了笑！
“那好办，现在我和你一块进去，我就说你是我姐，”我急着想帮黄太太达成这个心愿。
“晚上吧，我知道我先生中午会在那儿，我先生晚上从不出门的。”——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看来我这业余侦探还不够格！
下午陪黄太太去做了美容，我在车上美美地睡了一觉，我现在是工作并享受着！
夜幕降临，灯火阑珊！
我们走进了这家上海菜馆。菜馆今晚生意还算好，我们找了一个角落没人的位子坐了下来。
小玉大姐看到我们了，因为太忙就只冲我笑了笑，算是招呼！
“那位就是小玉大姐，”我轻声说。
黄太太也许早已猜到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和黄太太的一整天接触，我已习惯了黄太太不时的沉默，而且这时候也好象不太适合打扰她，我就自顾自的吃糖醋鱼喝绍兴黄酒。黄太太一直在望着小玉大姐出神！
不记得喝了多少酒了，反正一条鱼全让我吃光了，这时，小玉大姐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实在太忙了，小李，你还要再来一瓶酒吗？”小玉大姐一边两只手在围裙上搓着一边对我笑着说。我忙站了起来说：
“谢谢，不用了，我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我姐，她在上海呆过，喜欢吃上海菜，所以我就带她来你这儿尝尝，打扰你了！”
“哪儿的话，你们来我这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呃，这位大姐，这菜还合你口味吗？”
“不错，挺好的！” 黄太太微笑一下说。
“那你们慢用，你看，我又得忙去了！”小玉大姐一脸歉意！
“没事的，你忙吧，”我说。
我转头看了一下黄太太，黄太太的表情非常奇怪，嘴角挂着带点苦涩的笑。
“黄太太，”我叫了一下她，“你不吃点什么吗？”
“小李，你说我和小玉哪个漂亮？” 黄太太看着我冷不丁地问道。
“黄太太，这——这怎么说呢？”
“我比她漂亮，是吗？” 黄太太紧紧追问。
“黄太太，这很重要吗？”
“是的，很重要，我比她漂亮，这说明我先生不是喜新厌旧的人，说明他重情重义！” 黄太太一字一句地说。
“黄太太。。。”我突然觉得非常感动！
“小李，谢谢你带我来这儿。”
“不用谢，黄太太！”
“我没嫁错人，是吗？小李。”
“是的，黄太太！”
“我做错了吗？”
“你没错，黄太太！”
“那么我先生错了吗？”
“他也没错，黄太太！”
“那是小玉错了？”
“她应该也没错，黄太太！”
“可为什么我们都没找到幸福呢？”
“世事无常吧，黄太太！”
八
我整理好了有关黄太太的所有资料，送到了黄先生的办公室，
“黄先生，我觉得没必要再跟下去了，你太太她没事的，而且她已经原谅你了！”
“你说什么？”黄先生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不相信地看着我。
“我是说你太太已经原谅你了，并且也原谅了小玉！”
“你为什么这么说？”黄先生不解而又着急地问我。
我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黄先生听完靠在大班椅上一言不发，似在沉思！
“那么，黄先生，我先告辞了！”我礼貌地站起来说。
“小李，谢谢你！”黄先生站起来向我伸出了手。
“我也衷心地祝福你们！”我和黄先生用力地握了一下手。
走出黄先生的办公室，我决定去看看王小智。
刚走进咖啡厅，里面的服务生同时鼓起了热烈的掌声，并且脸上都带着友好的笑容看着我，全咖啡厅的客人也都奇怪地转头望着我，我莫明其妙，忙走到小智的桌前，低声问她“你和他们说了些什么？”
小智笑着对我说：“没有啊，就按你教我的一字不拉跟老板说了，刚才你在外面停车的时候老板看到了，就让他们为你鼓掌，嘿嘿，真好玩！”
“哈哈，我代表我们咖啡厅全体员工祝贺你康复回来！”这时老板张开双手向我走了过来，并且要和我拥抱！
“谢谢！谢谢！”我只好拥抱一下了！只时，一位女员工手捧一束花过来了，老板接过后递给了我说：“这是我们餐厅的心意，希望你尽快从痛苦中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这时，掌声又响起了！
他妈的，我突然有点感动，我发觉我最近越来越爱感动了！
我把花递给了正在朝我挤眉弄眼的王小智。
“拍得怎么样了？”
“绝无漏网之鱼！”
“干得好，你的工资已经是一千五了！”
九
几天后。
铃————
“你好，这里是天眼摄影，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王小智对电话总是反应奇快。
电话是找我的。
“你好！”我接过电话。
“小李吗？”是黄先生。
“黄先生，你好，请问有事吗？”
“嗯——咳——我想问你小玉知道那天和你一起去的是我太太吗？”
“应该不知道吧，怎么了？”
“哦，那就好，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现在有空吗？”
“可以，尽管说。”
“这样吧，我在莱茵阁咖啡厅等你，见面再说吧！”
莱茵阁咖啡厅。
“黄先生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我昨天下午接到我太太医生的电话，他说我太太患的是脑瘤！”黄先生用非常低沉的语气说。
“啊？！——”这消息让我感到很震惊。
“是的，已经确诊了，昨晚我想了一晚上，我决定带我太太回上海去，第一那边医疗条件比较好，第二回到上海我想她会开心一点。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我太太在余下的日子里过得开心！”黄先生的口气悲痛中带着坚定。
“那——那——小玉大姐呢？”
“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我会给她留下一笔钱，希望你能帮我转交给她，顺便转告她，即使我太太去了，我也不打算再回深圳了，希望她能明白我！”
“这个没问题，只是——”我欲言又止。
“我别无选择，小李，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但能知道的就是，你欠下的债，只有你自已才能偿还！”
注视着眼前这位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的男人，我无言以对！
“小李，拜托你了！”黄先生此时的眼神显得是那么的空洞无力。仿如朽木上的窟窿。
三天以后，我送走了黄先生夫妇，驱车只奔上海菜馆。此时已是下午打烊时分，店里空无一人，我和小玉大姐对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前。
“他们已经走了吗？”小玉大姐喃喃地问。
“是的，刚刚上机！”
“他还说了什么？”
“黄先生希望你能明白他！”我真诚地说。
“明白，我早就明白了，我还能企求什么呢？这就是命！”
“小玉大姐！”
“小李，你放心，我没事的，你看，我店里生意挺好，我会照顾自已的，这钱，你是不是帮我寄还给阿桐！” 小玉大姐勉强地一笑。
“这是黄先生交待我一定要交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不，现在最需要钱的不是我，是他们！” 小玉大姐最后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可是，可是我怎能再找到他们呢？再说，黄先生是不会收下的！”我解释道。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已活一回呢？” 小玉大姐说完轻叹了一声。
十
告别了小玉大姐，我回到了办公室，刚进门，就看到王小智慌慌张张地从暗房跑出来，
“王小智，你在干嘛？”我奇怪地问。
“我——我在冲菲林。”王小智低着头小声地说。
“你会冲吗？”我好奇地问。
“会！你看！”她从背后拿出一张显影纸出来。
我仔细地看了看，还真是把人头给晒出来了。
“王小智，有你的啊，给你加工资！”
“老板，到月底你真的会给我发工资的吗？” 王小智惊惊地问，一边偷看了我一眼。
“什么话，当然会了！”
“可是，我上班不到半个月，你已经给我加四回工资了，我怕——”
“你怕什么？加工资不好吗？”我没好气地说。
“好是好，只是我怕太好的事不可靠！” 王小智怯怯地不敢看我。
“哈哈哈，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干，我肯定给你发工资，只是以后再也不给你加薪了，是你自找的！”我笑完得意地看着她。
“其实，你不发工资我也会好好干的！”还是那样蚊子般的声音。
“你说什么？”这让我好奇了。
“我——我——喜欢你——喜欢你这里上班！” 王小智断断续续好不容易说完了。
“哦？小智喜欢我了？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我问她。
“知道！喜欢就是爱！”这下她是抬头大声说话了。
“哈哈哈，”我开心得一阵大笑，“那什么是爱呢？”
“爱就是你去死了我很开心！” 王小智看我在笑她恼了起来，大声冲我说完就转身跑进暗房了。
我跟着进了暗房，我觉得有必要和这个小女孩好好谈谈。
“对不起，小智，你还小，你知不知道爱情带给人的不一定是开心和幸福！还有许多其它你意料不到的事！”
王小智背对着我在小声地抽泣。
“小智，你是个好女孩，不过你现在最需要的还不是爱情！”我尽量找合适的语言跟她说，“不过你很勇敢，很多比你大得多的人就未必敢象你一样，爱了就敢说！”我轻轻地扶住王小智的肩膀。
“小智，说真的，钢哥很佩服你，也很喜欢你，但那不是爱情，你明白吗？”
“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了又不是爱！” 王小智赌气地用力甩开我的手。
“以后你会明白的，说不定等你明白的时候，钢哥也爱上了你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安慰。
“真的吗？” 王小智轻轻地说。
“嗯，也许吧，你还会帮我洗衣服吗？”
“我不洗谁洗？”
“这就对了，我向你保证以后会天天换袜子！”
十一
报业大楼。
“小姐，我登广告”我说完递过营业执照。
营业小姐一边登记时我再看了一眼我手上的广告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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