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短篇]千头万绪及写不了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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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头万绪及写不了的小说

    文/一笔书生

    我一直想着写一些关于小说的东西,可是我写作或是叫写东西的时候思绪总是无法按正常的思路去走,因为受工作特殊性和单位假装严肃性的影响,我的思路常游走在严肃与随意之间,我的本意是喜欢写一些诗情画意或风花雪月的东西的,但是我工作的性质却又阻止我做这样的事,所以我的文字就在假严肃与玩感性之间不停挣扎。

    我无法写或不会写的时候,只有去学习或模仿一下各位作家或作者的已经盛开的作品,有时我是依照这位作者的某一作品的某条线索来展开我的故事的,有时我又会仿照那位作家的那篇作品来描述我的内容的,这样一来,我写出来的东西便在这位作者或那位作家的作品中跳来跳去,给人一种模糊又清晰的感觉,时间久了,我自己也弄不清是我写的东西象别人有作品,还是别人的作品已经被我完全涂改。

    一

  作家在作品中写到:那是一片金黄金黄有油菜花,在灿烂的阳光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芒,易毕站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菜田里,找不到来时的路。。。。。。读到这里,我忽然就想起,我正要写的就是这样的一种场景,好象我要写的主人公也叫易毕,于是,我继续看下去:这位作家就住在这片油菜地的旁边,房子不大,四面的窗,房屋内布置简陋,突出的是一张桌子,最显眼的是桌上的一个花瓶和瓶中插着的一束金黄金黄的油菜花,花很鲜艳,还滴着主人精心养护后的痕迹。而这位作家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前,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在油菜田里左冲右突的易毕,他觉得很有兴趣,因为他已经观察易毕好几天了,每天易毕一到油菜田,作家就会停下手中的事,兴致勃勃地暗暗观察,从中他找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快感。

    读到这里,我忽然停下了,我发觉这有些象我模仿别人写出来的东西,我记得这位作家的眼镜度数似乎很高,当他弯下腰捡被路过的牛撞掉的眼镜时候,他的动作是滑稽地爬在地下,徒劳的用手四处的乱摸,这个动作定格在赶牛归家的老哲国的笑声里,给人一种心花怒放又无可奈何的成就感。

    易毕来到油菜田的时候,作家也并不全是在写作,有时候,他好象是早就在等易毕的到来,因为这个时候,作家已经早早的恭候在油菜田中,拿着一个脸盆,盆里放着一些衣物,上面简单地放了一袋洗衣粉,洗衣粉已经用过了,剩下的也不多了,说明作家已经不是第一次出来洗衣物了。衣物有帽子鞋子袜子和手套等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好象说到了手套,在这个菜花飘香阳光丰满的季节,为什么会用到手套这种既不文雅又无用处的物件呢。我觉得有些困惑,如果说是风霜满地的冬季,手套也许能派上用场,可是作家在这个收获来临的季节为什么会在洗衣服的时候将手套一并给洗了呢。如果用一个侦探小说家的眼光,透过手套上一丝神秘和暗红色的血迹,我们还会发现一场可怕的阴谋,在这个阴谋里,作家是一个阴险而狡猾的恐怖分子,他千里迢迢从城里逃到乡下,为的就是躲避公安机关的追捕,实际上,他这个作家的身份也是假的,在他身上背着三条人命和一桩与70万财产相关的官司。

    在那个阴雨绵绵的凌晨,伪作家身揣杀人凶器,小心翼翼的跨过他要寻找的目标家的围栏,再小心翼翼用早配好的钥匙打开他进出过几百次的门,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他要处理的对象一刀接一刀的分解在床上,在整个过程中,作家甚至都没有惊动睡在被杀者旁边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寻常,她清醒的感觉和看到了这惊心跳跃的一幕,她的心跳随着来袭者的刀一下、一下、又一下。。。。。。整个过程,她一动不动,她好象还发出了一些她认为是轻柔的鼾声。只是作家对她太了解了,了解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一些习惯是那么的可笑,她忽视了自己平时睡觉时打鼾的声音不是这样的,因为她不可能听到自己的鼾声。作家是除了睡在她旁边的人之外最能听到她鼾声的一个人,虽然不是唯一一个,但这已经足够了。当刀光和刀声带着冰冷的寒气在她眼前闪过时,她听到了自己脖子上血流出来的声音,那是一种暖暖的温温吞吞的毫无阻挡的声音,无声无息却又感觉清晰,清晰得她不禁睁开了一直紧闭着的眼睛,我不得不说,这是一双如此明亮而好看的眼睛,这样的一双眼睛,不论放在哪里,你都会感到一种精神振奋心情舒畅的东西缓缓从心底流淌。这双眼睛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鲜血从脖子与脑袋的分界处飞奔而出,漫漫将雪白的睡衣染红。

   二

    作家手上端着一盆等待洗涤的衣物,静静的站在油菜地边等待易毕,他的眼镜是方框形的,黑边,这样就能将他本来无神的目光能衬托得鲜活一些。

    看着易毕一步一步走近,作家的心忽然没来由的跳动了一下,他几乎就要将说话的念头打消,只是心中的好奇战胜了心中的恐惧,他还是说了。

    他说你来了。易毕庄严的点点头,一言不发,好象不准备与作家打招呼。

    作家连忙跟上易毕不急不缓的步子,边走边说。

    你们这作油菜真多呀。易毕终于好象发觉了这世界上有作家这么一个人,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作家,作了一个静声的手势,说你别出声,小心吓着田里的蜻蜓。

    作家注意到除了满天满地的油菜,田里还有许许多多其它的东西,有蜻蜓,有小鸟,有蜜蜂,有蝗虫,有蝴蝶,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的生物,你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到青蛙的鸣叫,还能看到野草疯长的猖狂。

    看到易毕蹲下了身子,作家只好跟着蹲下,他实在想知道易毕要干什么。

  实际上易毕什么也没干,他就那样一动没动的蹲着,那种神圣的姿势隐隐约约散发出一些神圣的光辉,有一瞬间,作家几乎以为自己就是易毕,他跟着蹲了好长时间,看到易毕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作家忽然有一些犹豫,他发现自己的做法幼稚得可笑,他几乎要放弃了。

    但是,作家又注意到虽然易毕的身子一动不动,但他的眼光是灵活的,易毕的眼睛一直在盯着田里的一个洞,这个洞不大,四周有一些新鲜的泥土,旁边还有些不知什么动物留下的粪便,作家也就睁大了眼睛朝洞里看,可黑乎乎的洞里什么也看不清。

   作家的思路是清楚的,他明白他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他还有事要做,他记起了他应该去洗自己的衣物,里面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

    陪易毕蹲在洞口等了老半天,作家也没等来自己盼望的结果,因为易毕看了洞口半天后,接下来的动作是站起来,他站起来就简简单单的向油菜田里走去,留给作家的是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他的背影迷茫在金黄的油菜地里,身边围绕着一些飞舞的昆虫和淡淡地清香。

    作家只好站起来,但这个易毕做起来简简单单的动作,作家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象易毕那样做得潇洒自如灵活如猫。作家一往起站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腿麻得厉害,他只好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扶住大腿,慢慢地站起,他站在那个黑乎乎的洞边足足喘息了好一会,才稍稍适应了些。这时,他才想到了自己要做的事,他再次弯腰拿盆,这里他又发觉自己的腰疼得厉害,这种疼是钻心的,缓慢而坚强的,刻骨铭心的,他摸了摸腰上的那个部位,再用力按一下,真的很疼。

    作家向女人作出那个最后的动作,女人的那双明亮的眼睛只好永远的闭上了。作家慢慢在被子上将刀上的血迹擦干净,他默默地看着男人和女人的尸体在床上一点点僵硬,作家一直就这样站在床前,只到手机忽然响了,他才忽然醒悟过来一样,手忙脚乱地接电话。

   三

    作家写到这里,忽然觉得写不下去了。因为他觉得他的本意不是要这样写,他想写的是一个暧昧而决绝的故事,但现在这个故事却写得鬼魅而懒散,故事的线索零乱不堪,故事里写到的易毕身份太模糊,角色离故事太远,读者的视线常常会脱离作者想叙述的主线而游离在故事之外。

    作者写到了那双杀人的手套,这似乎有点象一部侦探小说的开头,但作家不想写侦探小说,他不想让故事中刚刚提到的一个拥有一双明亮而会说话的大眼睛的女孩就这样在一开头就没了。他也不想让油菜田里发生的故事就停留在易毕一个人的空间里。所以,作家很不满意这样的构思,所以,作家决定另起一个故事的开头,重新写过。

    在开头作家写到:那是一片金黄金黄有油菜花,在灿烂的阳光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芒,易毕站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菜田里,找不到来时的路。。。。。。事实上,易毕是一个到大漳河村来找线索的警察,他之所以装着便衣天天到油菜田里,是因为他认为这个案件的第一现场应该是在油菜田而不是大漳河边。

    易毕每天到田里的时候,他常常看到田边那间小屋,也看到小屋里的那个戴黑色宽边眼镜的人,听村民说过,那是一个来农村体验生活搞创作的作家,要写一些关于农村体裁的作品。

    作家这个时候不在小屋写作,他好象要到河边洗衣物,易毕的职业第六感告诉他,这是一个神秘的人物,也许,能从他身上找到一些需要的东西呢。

   大漳河村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但位置却很好,依山傍水,每天从新鲜的空气中醒来,每天再从新鲜的空气中睡去,枕着花香,耳有鸟鸣,不远处的小树林散发出阵阵神秘而活泼的薄雾,轻轻柔柔绕过小村上空,伴随着清澈悠然的大漳河水缓缓流向远方,河两岸的地里的庄稼长得很丰盛,片片的油菜旁是片片的蚕豆,油菜正开花,一片金灿灿,蚕豆也刚刚成型,一片绿油油,在金灿灿与绿油油间,围绕着的是漫天飞舞的种种不知名的小动物,还有到地里察看庄稼的村民,作家夹杂在这些人中,穿着和行为与他们格格不入,比如说,老哲国是弯着腰在捡牛粪,身上背的箩筐用一层脏兮兮的塑料布包裹了,用以将牛粪和箩筐隔离开来。再比如说,浩子他爹是肩上扛着一把锄头,不停的在自己的油菜地边转来转去,他似乎是在给自己的地放水呢,油菜是一种需要很多水的农作物,不能干水,每隔个十来天就要放一道水,让那些充满生机的水份慢慢从地里淌过,滋润每一棵等待水份的油菜,让他们金黄的更金黄,灿烂的更灿烂,这样到收获的时候,才能收到更饱满的油菜籽,才能用油菜籽榨出更多更好的菜籽油。

    油菜田实际上并不多,大概也就几十亩,大部分都是浩子家种的,另外的人家与浩子他爹的眼光不同,他们认为这油菜太难伺候,花费的人力和物力都比其它的农作物要多,所以他们选择了种蚕豆,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村里的强劳力们大都外出打工了,如果要象浩子家一样种油菜,他们的能力是有限的。

  四

    我好象已经写了好些神秘的事物,神秘的作家,神秘的易毕,神秘的女子,神秘的油菜田,神秘的黑洞,还有神秘的牛粪,这样一来,我发觉我好象要写一篇关于神秘的东西,这种神秘是类似恐怖却不恐怖的边缘化小说。

   小说里写到:作家端着一盆待洗的衣物往大漳河边走去,他的背影留给易毕许多思考,透过油菜的间隙,易毕用手机摄下了作家的动作,镜头放大为一双手套,这里,手套又恢复了它原有的功能,那上面的暗红色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手套是作家用来戴在手上整理房间的,上面的暗红也只是作家不小心打翻的红墨水泼上的。

   于是我恍然了,原来作家真的是一个作家,他之所以自己一个人神神秘秘的将一盆衣物躲躲藏藏地端到河边洗,只是因为他现在是一个人,身边没有人照顾,他的行为有点诡异也只因为他不喜欢村民看到他邋塌的生活状态,尤其是不喜欢秀子看到。

   看来易毕找错了方向,他可能还得另找一条线索。可是易毕不明白他的方向错了,没人告诉他这些,他只好依然固执地蹲守在油菜地里,固执的监视着作家的一举一动,他好象浩子爹爱惜自己的油菜地一般爱惜着自己的这个目标,他每天按时按点的守候。

   老哲国今天出来的晚了些。

   不知怎么搞的,今早一出厩门,老黄和大黑就拉开了架势在院子里干了起来,打都打不开,院里的枣树和刺木瓜树被它俩撞得东倒西歪,小孙孙光着屁股在一旁跳来跳去跟着乐,老哲国气急败坏的跟在两头畜牲后面徒劳的挥舞着鞭子,最后还是年轻力壮的大黑力气大占了上风,一头将老黄抵出了院门,其它的牛群也一哄而散,陆续跟出了院门,老哲国骂骂咧咧的出了门,顺手拎起院门后的箩筐,还得捡牛粪呢。

  小河水真的很清呢,除了水里的青苔和绿厥,还有小鱼呢。作家坐在一块宽宽的石头上,先不忙着洗呢,掏出烟来点上,深深吸一口,河水清清,对岸绿树葱葱,天边的白云如艺术家般舞蹈着从天幕滑过,尉蓝的背景下,空气已经被层层过滤,作家就这样吸一口烟,吸一口空气,两眼在镜片后闪闪发光,他看到老哲国赶着牛上了山,手中的鞭子舞得山响,他家的黑狗欢快的跟在老哲国后面对着牛群不停发出吓唬的叫喊,牛群不紧不慢地迈着悠闲的步伐,对身旁的黑狗不屑一顾。

    写到这里,作家停下了笔,不,是停下了敲打键盘的手,看着电脑上一行行无力而苍白的字,他觉得思路有些堵塞,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故事乱七八糟毫无头绪,笔下的人物也一个个奇奇怪怪,好象都快要往精神病院里挂号去了。作家很不满意。

    我也很不满意,我不喜欢这样纠缠不清线索不明的故事,我建议作家重新理线索,不要将那些细枝末节无限的扩大化,而应该抓住主线一气呵成。我想说的是,作家不应该将人物和故事设计得太简单,也不应该将故事的空间就构筑在一块空荡荡又没有新意的油菜田,最主要的是故事的内容应该紧紧抓住当今读者们喜欢的一些东西,比如说爱情,比如说血腥,比如说女人。

    作家不同意这个观点,他认为作品是有灵性的,是带着作者自己的感情在里面的,不应该纯粹为了迎合读者的口味而放弃写作的原则,但他也同意故事应该再丰满一些,人物应该再明确一些,所以,他只好从新写过。

    故事还是回到那片金黄色有油菜田,易毕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走在田埂上,他的裤腿已经挽起,脚上没穿鞋。他走过作家的小屋时,就走了进去,他口渴了,他要喝水。作家就倒水给他喝,他接过作家给的土碗,一口气就喝干了,喝完后他抹了抹嘴,转身走出了作家的小屋。

   作家写得有些累了吧,他只好走出小屋,看看天,看看田,看看在田里忙碌的村民,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晃得你无法抬头。

    看见远方的雾气渐渐从葱茏的山包上散去,不是谁在喝一首很古老的歌曲,声音嘶哑,但悠长而有韵味。作家几乎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他很想认真的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实际上,村民们都已经认可了他作家的身份,人们每天从他的小木屋前经过,都要满怀敬畏的而又充满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作家就这样绕着浩子家的油菜田走了一个大圈,现在,他已经能分辨得出哪块地是浩子家的,哪块地是阿东家的,还能认清靠近小河边的那块空地实际上没空,只是相相家刚种上的花生还没长出来,所以看上去光秃秃的,为什么要种花生呢,原来到九、十月份雨季来临的时候,平时看来性情温和的大漳河是要发威的,它会咆哮着将靠近河两岸的田地冲得横七竖八的,地里种的庄稼当然就无法生长了,所以村民们只好在近河的地里都种一些成熟期短的农作物,跟老天抢饭吃呢。

    作家其实并不懂这些,这都是浩子告诉他的。他也不清楚到底地里种的是不是浩子所说的生长期短的花生,他根本弄不清这些农作物之间的关系,这也是他丝毫不怀疑六岁的浩子比他懂得多的原因。

   相相觉得好累了,她就放下背篓,小莲也跟了上来,她俩一起坐下,看着山下的村子,相相觉得回家的路好长呀。她告诉小莲,今天早晨她起来做饭的时候,看见那个叔叔了,他好奇怪,不走村中的路,专门绕着村子走,如果不是村子里的狗都已经认得他了,肯定会咬的。

    小莲说她也看见了,那个叔叔好象走进了浩子家的,浩子姐姐还出来了,两人在村边的那棵老槐树下说了好一阵子呢。

    两人东南西北的说了一会话,就继续背起背篓里的柴火上路。顺着小山坡往下,走过一片半山腰的包谷地,再转过一片小树林,就看到宽阔的田地了,山脚下的河边有一片就是小莲家的大豆,她们又歇了会儿,地里的豆已经不再开花了,豆子也已经长得好壮好壮了,再过个把月,就要收回家里晒干,打成大豆,家里的大人就会将打好的豆分类捡出来,将不好的豆留在家里吃,好的就拿到好几里外的白水镇上去卖,换回钱后,大人就会拿出一点给相相和小莲买几块红红绿绿的糖吃了,那是她们最高兴最兴奋的时刻,所以,她们每天路过自己家的田时,都要看看庄稼长得怎么样了,离她们的糖还有多远。

    相相和小莲摘了些田里的豆角吃,嫩嫩的,带着点淡淡的清香,两人吃了一阵,太阳也升到正上方了,热热的照着她俩红扑扑的脸蛋,相相觉得热得够呛,就将头上的草帽取下放在背篓上,两人还接着赶路。

    梅子孤独的走在这片油菜地里,她无法确定下一步要往哪里走,她一路问着找到了这个掩藏在树林背后的小山村,进村的路很窄,车子进不来的,她已经走了好久,身上的挎包本来没装什么,但现在她却觉得重得不得了。她的高跟鞋无法与这路上和泥泞抗争,她只好脱下来拎在手上。

    正在她彷徨无助的时候,忽然就看到了两个背着一大背柴火的小姑娘从不远处的田埂上走来,看来她们身上的柴火不轻,两人的背都被压得弯弯的。梅子连忙迎上去挡住了她们,她向她们打听海阳住在哪。

  五

    当海阳这个名字跳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竟然对这个名字特别特别的熟悉,看着小莲和相相满面好奇地冲梅子只摇头,梅子只好让她们过去。我觉得很不忍心,于是我想告诉梅子海阳我认识,但是我又怕梅子追问海阳的下落,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海阳在哪里。

    之所以回想起我认识海阳,不如说是我听说过海阳这个人,我知道他很有钱,天天没事就在海滨市开着宝马来来去去的晃悠,我还算认识一些字,在报纸上还经常看见他与市领导合影呢,领导含蓄的微笑,而海阳则却是那种丝毫不掩饰的笑,嘴张得很大,握领导的手也很用力,通过照片上海阳手上暴露的青筋可以看出他当时是多么的兴奋。哦,我想起来了,照片是站在海阳旁边那个风姿绰绰的女人不正是梅子么。我还记得梅子脸上的小酒窝深得好象盛开的玫瑰。

    在确定了梅子真的找不到海阳,但她又真的是很想知道海阳的情况后,我决定将我所知道的仅的的关于海阳的消息告诉她。

    于是我走出小屋,准备与梅子交谈。只到我走出小屋,被金灿灿的阳光一晒,我才惊奇的发觉,我正是那个一直躲在小屋里假装写东西作家。

    我止住了脚步,我得仔细想一想才能决定我下一步的行动,我得弄清楚了我到底是谁。难道我并不象我所描写的那样是一个作家?难道我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那个一天到晚在油菜地里溜达的易毕真的是来抓我的警察?难道我真的身上背着三条血淋淋的人命?天呐,好可怕。我想我得仔细的再想想。

   这一想,我就想到了我屋里那个插油菜花的瓶子,在那些每天更换的油菜花下面,放了些银币,真的,不是古董市场上买的那种,是实实在在从墓中盗出来的。一想到“盗”,我就一惊,我怀疑我的真实身份是不是一个盗墓贼,我原来出身低贱,生活状态贫困潦倒,唯一的生存方式就是偷。我曾经几次被警察抓过,看守所和监狱就是我另外的一个家,我如果在社会上觉得生存不下去的时候,就是没有饭吃的时候,我就千方百计的去偷,但不敢去抢,因为我深深知道什么是大法不犯,小错不断。我在没饭吃的时候去偷,而且一定要让警察给逮住,可千万不能让失主发觉,那样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这中间是需要很大的胆量和很高的技巧的,这样做起来比不让警察发现还难,既要让警察发现给抓进局子里,又不能让失主给发现先痛打再报警,搞不好路人会拔刀相助,拳脚交加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痛”。说到痛,我想起我腰上的伤,现在也痛,难道真的是路人打的。我想到我让警察逮的原因也只有一个,就是到局子里混饭呼吃。所以,我经常玩的游戏就是警察抓小偷,小偷堂而皇之的故意让警察抓。

    时间一久,我发现这招也不灵了,警察们也似乎发现了这其中的奥妙,他们下次再发现我偷东西的时候,也不还抓我,但到局子里却不管饭了,就让我干凉着,饿得我前腔贴后腔,肚子咕咕乱叫唤时,老范就来了。他笑眯眯的问我好玩不?我连忙说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老范牛眼一瞪,不好玩你三番五次玩,到这串门来了?我说报告政府,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老范还恢复笑眯眯的语气,真的不敢的?我说我胆再大也不敢骗警察呀。老范牛眼又瞪了起来,你还不敢!你都骗了无数次了,张海阳呀,张海阳,你以为这一来我们就拿你不没法了,你还反了大天去了你!我只好连连点头装孙子,反正这也是我的强项。后来老范还是把我给放了,当然他还自己掏钱给我买了个便当,那一次,我吃得分外小心,我记住了老范说的,真的不能这样了。最重要的是,我记得了,我叫张海阳。

   我以为梅子就要这样错过她的目标了,幸运的是,梅子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帮了忙,她看到了站在小木屋前发呆的作家。实际上她是先注意到这间立在地边又靠近河水的木屋的,从严格意义上讲,这间木屋并不能叫做木屋,用建筑学的眼光来审视的话,它的构造连“屋”这个层次都达不到标准,它只不过物理意义上的屋子,因为它的材料并不全是木头组成的,除了浩子他爹用山上砍来了碗口粗细的树木一排排组合在一处围成房屋的墙和几棵还没削皮的松树站在几个建筑要点承担柱子的职责之外,其它就几乎没什么木质材料了,顶上是山上的野茅草层层铺压用以遮风避雨,开了一个小窗,没有玻璃,只用一块半透明的塑料挡住,放下来后如果屋内的人开着灯屋外路过的人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屋里的情况。地下没有任何的装饰,踩在地上,你能看到泥土的黝黑,也能感觉到大地的充实,还能闻到泥土的沁香。

    从根本意义上来看,这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小棚子。它与棚子的区别仅止在于多了一道门,事实上这道门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一些刚刚摘了玉米的桔杆,叶子上的绿意都还未完全退却,被胡乱的捆扎成一道门的样子。我之所以把这样丝毫不具备建筑特点的简陋小屋叫作木屋,主要还是从文学的唯美出发,为了给故事制造一点神秘和浪漫,使读者读故事的时候不至于简化探索的乐趣。仅此而已。

   梅子虽然看到了站在小屋前的作家,却没有认出他来,作家现在是一脸严肃和无奈,满面风霜和落魄,胡子黑乎乎一片包围着眼镜,一双无神的眼睛呆滞的看着前方,一群蜜蜂嗡嗡叫着在他身边飞来飞去,不时有一两只还会落在他头上和脸上,更增加了他的外表的可疑性和复杂性。更重要的是因为生活长期缺乏合理的打理,作家不合时宜的在深秋时节穿了件浅黄色的衬衫,也许以前这件衣服是明黄的,但经过主人的糟蹋和风雨的洗礼,衣服原有的色彩已经黯然退化。衬衫上似乎还有些说不清来源的污渍,一块块一团团呈不均匀状分布在衣服的各个战略位置。下面的那条一边长一边短破了好几个大洞的东西如果还能叫裤子的话,只是因为它忠心耿耿地套在主人的下半身,并为主人挡住了一些无法向他人展示的部位。在七孔八缺的布料间,仍然是脏兮兮的污垢站住了地盘,看着这些,梅子一下子打消了向作家探问一番的念头。

    我看见梅子犹犹豫豫欲问还休的态度,就觉得很有帮作家澄清一下的必要,我就催促着作家上前与梅子打招呼。作家拿下眼镜,小心地用肮脏的袖子口抹了抹被雾气和露水弄花的镜面,重新戴上眼镜后,他确实看清了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在离他不远的前面,歪着头在仔细地打量他住的屋子。

    作家这时想起了自己主人的身份,他觉得很有必要向陌生人展示自己的热情和善良,因为这是他从大漳河村的村民们身上学到的。

    作家就邀请梅子进屋坐,他说你要进屋坐坐么?

    梅子听到作家开口说话,已经感觉奇怪,而他的说话对象竟然是她本人,她就觉得吃了一惊。出于礼貌,她还是要开口的,她说你是这儿的人么?你知道大漳河村怎么走么?

    作家说我在这儿写小说呢。说完呵呵的笑。

    梅子忽然发现自己好象在跟一个精神有问题人的谈话,她就不再说什么,转身向不远处两个好奇的背柴小姑娘走去。她还得问一些事。

    作家看着梅子缈缦的背影走远,心里忽然空了空,他到屋子向阳的一边拿自己洗好的衣服,太阳很好,晒得差不多了,风吹过,洗过的衣物随风摆动,与随处可见的蜜蜂们一起翩翩起舞。

    相相告诉梅子作家真的是写小说的,那个叔叔有一台电脑呢,小莲补充说。

    梅子还是转回作家的小屋,包谷杆做的小门敞开着,梅子走了进去。

   六

    屋子里空空的,一张简单的单人床是用几块石头垒在下面,几根树枝在上面一搭,再找些茅草一铺,一张床就成了。屋子里没有任何的生活设施,看来作家不在自己屋里吃饭。最显眼的是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一块石板搭成的小桌子上,小桌子很矮,没有凳子,估计作家是直接坐在地下写东西的,地下桌前有一块方方的石头,平平的,应该能坐人。

    但梅子还是觉得这屋子里有不协调的地方。她仔细再将小屋扫视一遍,这次她将目光定在了桌上的花瓶上,这是一个仿古制作的花瓶,瓶上图案古朴,纹路清晰,色泽有一些怀旧,似乎还散发着远古的气息,一束金黄的油菜花斜斜地插在瓶中,二者相映相生,使整间小屋变得鲜活而生动,从花瓶的摆放与布置可以看出主人的心思与灵性。

    梅子注意到电脑开着,她看到了作家正在创作的故事,关于油菜田的故事,她觉得作家将她写得暧昧而无人情味,作家毁坏了她的大眼睛,她认为作家将她写成一个花瓶式的人物是对她的极大不尊重,同时她也知道海阳不会同意这样写的,她了解海阳的性格和脾气。海阳尤其不会同意将他那段不光彩的劳狱生活暴露在公众之下。梅子觉得作家的思路不正确,他最好从头写过。我也同意她的看法,毕竟她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之一,所以,我决定不等作家回来了,我想自己重新开头写过。

    故事还是回到开头。

    作家在作品中写到:那是一片金黄金黄的油菜花,在灿烂的阳光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芒,易毕站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菜田里,找不到来时的路。。。。。。

   假如你从空中往下看,你会看到,一片金黄被四周的翠绿所环绕,青山和白水左右分布,仿佛为金黄增添两种鲜亮,那些勤劳的小蜜蜂永不知疲倦的在菜花上盘旋舞蹈,所有的色泽如同珍珠般镶嵌在黝黑的大地上,铺开了来,就是秀子姑娘绣在丝绸上的一幅图案。

    再看下去,你会惊奇的发现,这一大片油菜田与你在其它地方所见到的有很大不同。这是一片经过精心构建的油菜地,地不是一整块的,而是被一些50公分见宽的小道分隔为无数的小菜田,而且其形状根本无规律可言,有各种各样的形状,方的,长的,圆的,螺旋状的,如果你再看得仔细一些,你还会发现这些象蜘蛛网一样交叉不清的小道还会构成一幅幅奇形怪状的图案。

    如果能选择晚上出来的话,这块地地将增加许多白天所没有的声音,河水滔滔畅响,小虫轻轻吟唱,微风柔柔软软地抚摸油菜叶和蚕豆叶,不知名的大鸟会突然从树梢飞快掠过,在夜色的掩护下,白天你看到的所有的颜色都有些走样,金黄的会变得发白,嫩绿的会泛着黑亮,清悠悠的小河水会闪动着诡谲的光芒,站在地间,你能听到刷刷刷的声响,似乎有其它的什么动物在一步步向你靠近。

    总之,这块油菜田不同凡响,机巧万千。

    易毕第一次看见这块地的时候,就深深地被它给迷住了。三、四月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易毕迈着轻快的脚步穿行在这片五彩的田地里,心情愉快而温暖。

    他刚刚在阿东家喝了一碗小米粥,到村口的时候,还与要到山上放牛的老波甫聊了几句,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坐了好几个大婶和大妈,她们笑着与易毕打招呼,阿东的小儿子二狗还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后,直到他走出村子好远,小家伙才被小伙伴浩子长长的叫唤喊了回去。

    易毕不是第一次走进这块油菜地,但他也不是第一个走进这块油菜地,有几次,他在地里遇到过作家,说是遇到,其实是易毕看到作家在地里思考,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地上,抬着头,望着蓝蓝的天发呆。易毕没有打扰他,轻轻从另一条道绕过。

    易毕常常会在这地里迷路。油菜们每天都在使劲使劲的长,今天刚走过的地方,也许明天就会被油菜们改变。易毕也曾做过努力,他采用古老的做记号的方法,手上拿一个红线什么的,走一段就将一小截红线拴在身边的油菜杆上,可是他发现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在这个迷宫样的阵势里,他的红线会拴得到处都是,完全无法弄清楚哪根是先拴的,哪根是后拴的。

    易毕知道这种刻舟求剑式的方法行不通后,就决定采取先进一点的法子。他先是对这片油菜地进行了细致的观察,本来要察看这样大面积的田地,最好的法子就象我说的那样,到高空里去看,可是易毕没有翅膀,又动用不了飞机,所以他只好用自己的笨法子,就是一口气跑上山,站在山上往下看。

    站在山上看下去,易毕才发觉要找一个能看清楚山下全景的地方太难,到处是树木和树丛,还有许多乱糟糟的野草,除了从树丛的间隙看到一些油菜的金黄和蚕豆的碧绿外,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不远处的大漳河村,村边弯弯曲曲的大漳河,以及村口那棵高大孤立的老槐树。

    易毕想找一棵高一些的树爬上去,那样视线会好一些。但这山上的树矮的都是一些灌木,许多还带刺,一不小心就会划破你的手,稍高一点的,就是松树了,这松树每一棵都是独立生长,与周围的伙伴都离得较远,易毕试着往上爬,才爬了一小段,他就发觉这办法怕是也行不通,因为山上的山风很大,一阵阵吹得呜呜响,人在地上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可是当你一爬到树上,尤其是高高的树上时,你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随着山风摇晃,手上如果稍一松劲,就有掉到树下的危险,松树枝和松针还会调皮地打乱你的视线,另外,松树上还会分泌一种叫松脂的东西,非常沾手,沾到衣服上身上洗都洗不掉,粗糙的树皮也会加入捣蛋的行列,爬一会手上除沾满松脂,还会被树皮弄得生疼,时间长了,就会脱皮,层层血丝让疼痛慢慢钻到骨子里去,会让你痛上好多天。

    他原本想爬到村口那棵槐树上的,但爬松树的经历让他不得不改变方法策略。他想到了梯子,可是大漳河村的人好象根本就不用这个东西,家家是平房,也没楼层啥的,又不象北方人要往屋顶上晒大枣什么的,很少有人家用梯子的。好在工夫不负有心人,易毕终于在问过好几个人后,在老怀鲁家找到一把,易毕兴冲冲叫了怀鲁的二儿子阿光一路抬了梯子就往老槐树上搭,惹得树下拉家常的老大妈们都跑来看热闹。

    可对于这棵参天样的老槐树来说,梯子太短了,只刚刚搭到三四米高处就不能再往上了,等易毕呼吃呼吃爬到梯子尽头一看,上面很难上去,虽然槐树不难爬,但它太高了,梯子搭的位置还没到它第一个分杈处呢。易毕往油菜地方向看了看,除了黄澄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这次易毕总算有了新发现,他看到那作家也在研究油菜田,这所以说是研究,是因为易毕看见作家手上拿着一个望远镜类的东西在朝地里看,不时还停下来往手上的一个小本子上记着什么。

    易毕放弃了向上爬的努力,他决定将作家定位在他的视线内,他得将作家与油菜放到同等重要的位置来看待。

   七

    对于我以上所说的故事,也可以作如下的补充:事实上,这样的一片油菜田,很是花费了浩子爹的一番心血和精力的。首先浩子爹在如何选油菜种籽这一关上就很是伤了不少的脑筋。他到镇种籽站买油菜种时,站上的小王就告诉他,近几年油菜基本上已经没有人种了,因为这要花费很多的人工,还得时刻有人照应,村子里年轻些的人都跑到外面打工去了,村里不是老弱就是病残,谁还能忙得上伺候油菜呢。

    小王说今年从县上就没给新种籽了,如果要,前几年的还剩点。

    浩子爹没敢要,去年的油菜他自己觉得还不错,但开着自己家的小拖拉机将油菜运到相邻的大湾镇上交给榨油厂时,一比才知道天外还有天,人家大湾镇种出来的油菜的确比自己家的好,自己种的产量及质量都无法与人家的比。

    本来去年他就想到大湾镇买种了,但浩子妈阻止了他,说是自己家原本种得就不差,何必大老远跑到别处买呢。浩子爹一听也有理,加上那几天因为秀子的事搞得自己心烦,就将这事落下了。

    最后,浩子爹找了不少人,总算弄到了新品种的油菜。

    种籽买回来,还得进行好几道工序的处理,要拿出来仔细的再挑一道,用一把他自己特制的小筛子细细的筛过,再放到水里泡上几个小时,还得用加了兑好的药水的水来泡。泡好的种子才算基本合格,将这些种子拌上草木灰,均匀的洒到田里。下一步还得看洒在田里后的长势,长得过密的要剔掉一些,长得弱的要拔掉一些。

    在这之前,整理好田地是最重要的,要一锄锄深挖深翻,将底下黑色潮湿的泥土全都翻到阳光下暴晒上几天,再将晒好的地打成细细的土坷垃,这时就可将家中的粪拉到地边,拌上化肥,再一挑一挑将拌好的肥料送进地里,将肥料均匀的铺开在已经打碎的田里,这时就要进行第二遍的深翻,将肥料与泥土拌开,再一次的晒上几天,再打细土块,又根据设计好的图案将整好的地一墒一墒划分开,最后,撒上种籽,放头道水。

  我发现我在叙述一件事的时候,常常会丢三拉四,还会出现辞不达意的现象,对于这样的事实,我自己也很无奈,唯一的办法只有不停的搞一种叫做亡羊补牢的游戏。所以这个故事还得继续补充如下:如前所述,浩子爹是很喜爱这块油菜田的,这不仅仅是因为这地维持了他全家的生计,更重要的是,他所有的故事和情感都全部融入到了这块地里。

   浩子爹有句名言:生活就象油菜田。站在我这个角度,我是很难理解这句名言的,但浩子爹的女儿秀子是深深明白父亲心中的苦楚和酸痛的。

   秀子妈是一个好人,只是她无福消受生活给她带来的甜蜜和安宁。在那块油菜田里,她与秀子爹第一次相识,第一次相拥,第一次那个,也是在那油菜田,她因为没听从秀子爹的吩咐,竟然怀着七个月的身孕妻地里拔拉地里的草,在过一道田埂时,不小心就踏空了,这一踏空不要紧,血一下子就流出来了,秀子爹手慌脚乱不知所措,还是隔一块地的阿东媳妇机灵,连忙叫秀子爹回村叫阿五婆,等阿五婆一脚前一脚后赶到时,秀子妈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没办法,只能这样了。阿五婆把哇哇啼哭的秀子交到秀子爹手里。

    秀子妈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去了,走时才二十多岁。

   秀子爹在抚养秀子的过程中,很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如果不是有了浩子妈,这条直腾腾山样的汉子可真的不知怎样过了。浩子妈是外地人,阿五婆觉着秀子妈的死,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所以为秀子找到一个合适的后妈来照顾这一家人的生活就是她义不容辞的职责了。

   阿五婆把女人领来时,秀子爹正在忙着给秀子换尿布,乱七八糟的捆一下就准备交差,女人见了一下子就跑过去说,这样哪行,带孩子得这样。秀子就被女人接过去了。说也奇怪,刚才还乱哭乱动的秀子一到女人手里,就乖乖地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女人温柔的脸,不哭也不闹,还发出了嘻嘻的笑声。

   这女人就这样住了下来。秀子5岁的时候,女人就生了浩子。这样,秀子爹了自然也就可以被人们叫做浩子爹了。

   浩子妈听了浩子爹的名言后发表了不同见解。她说那不是事实,根据事实应该是这样来更正这句名言:生活就是油菜田。

   浩子妈一边纳鞋底一边跟相相妈唠叨,那叫什么农民,别人一天到晚在地里是种地呢,他一天到晚在地里是瞎捉摩呢。还好意思自封为什么“农家”呢,是看人家作家一天到晚在电脑上写小说觉着新鲜,自己也就天天爬在地里搞“研究”,还说什么要搞一个新型种田法,也不怕人笑话。

    浩子妈进一步说明她对浩子爹这句名言的理解,他成天啥事不干,就知道往地里跑,还管不孩子了。眼看秀子都十八了,是得找个婆家了吧,可你看看他,问也不问问,这不,出了事还得我去,这叫什么男人哪,我看,这回秀子的事也甭找他了,直接就找老王家去得了。

   我也觉得浩子爹是怎么啦,不能为了一块不会说话的油菜田就把一个活生生的女儿放任不管吧,不能为了油菜地里的创作就放弃了对女儿的管教吧,不能为了油菜的长势好坏就耽误了女儿的前途吧。

   就这事,浩子爹其实去年就头疼了,去年他到种籽站找种籽的时候,就看小王不善,面相嘛还算过得去,神态嘛比村子里的年轻人也不差,可浩子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为了种籽的事他还几乎揍这小免崽子一顿,如果不是陈东拉得快,他还就真的会出拳头的。

   只是秀子不听他的,死活听不进去,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好上的,反正偷偷摸摸好长一段时间了,小王还来过家里一回,当时不知道,要知道,几棒将那小子给打出去。

   为这事,浩子爹想起来就头疼。

   八

   易毕象只性急猴子一样在村口的老槐树上攀爬,他看看天,看看远方,看看浩子爹那片迷惑的油菜地,看看安静的大漳河,看看整个宁静的小村,恍惚间思绪就到处乱飞,嘴里神神叨叨就随口念着些七长八短的句子,一只手抓着一个残缺的树杈,一只手搭在额头前摆了个犀牛望月的造型,神情与村子里发疯了的常二大爷极其神似,阿光在树下等了好久不见易毕有动静,就只好回家吃饭去了。

   作家的望远镜是真的,这是他找了好几个人才从军队弄到的一个正品,好用着呢。镜头能将很远处的景物拉得很近,也就是说,人物也能放大了来看。因为作家常常蹲在油菜地里,透过缝隙看一些人。这样我们就知道了作家的望远镜似乎不是用来看景物的,他的主要用途是看人的。具体是看什么人,我们又不得而知。只有一回,浩子悄悄告诉姐姐,作家叔叔在偷看相相妈洗澡呢。所以从浩子的嘴里我们好象知道作家是一个喜欢在背后窥探别人隐私的家伙,这样的行为当真是要不得,这在大漳河村是要受到诅咒的。

   作家不在吃饭时是要把眼镜小心的摘下来,然后放到一个精致的镜壳里,放进去之前,作家还要小心地用袖口抹了又抹,有时候了也会用秀子给他的一块丝绸来抹,但他又怕弄脏了丝绸就不好看了,因为秀子给的丝绸上绣了些好看的图案。这样我们就可以推测了同些内容。比如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作家是戴着眼镜的,而在少数情况下则是不戴眼镜的。这眼镜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是不用丝绸来擦的,而在少数情况下则是会用丝绸擦一下的。

   从而我们也许可以进一步推断出作家在大多数情况下是近视的,而在少数情况下又是不需要眼镜帮忙的。比如吃饭,比如睡觉。对了,作家睡觉真的是不戴眼镜的。

   事例是有一回浩子调皮的在作家睡着的时候把他的眼镜拿出来自己戴,而且约了二狗两人围着村子团团转了一个大圈,惹得大妈们笑声一片。

   浩子爹叫秀子把眼镜还给作家。秀子就试着戴了一下,但是她突然发现这眼镜是平光的。这样我们又知道了作家原来不是近视,只是戴着眼镜使人看起来觉得更有知识一些,在大漳河村是没人戴这玩意的,当村民们看见作家的黑框眼镜时,全都一下子就被唬住了,在他们心目中,眼镜就是知识的第二化身,这也有助于作家的身份被进一步的确认。老怀鲁惊奇的问到眼镜时,阿东在旁边插说爹这是大知识分子呢,人家可能是作家呀。大妈们一听都兴奋了,于是,村里来了个作家的消息就被一层层确定了下来。

      (未完待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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