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来时，你还在沉睡
——路过火山口
我无法从后视镜中
窥视自己的过去
被慢镜头拉长的日子
已失去回放的功能
青春的面膜一层层撕开，生命赤裸
仿佛已经死去过多次了
复活，也失去意义
然而，存在
却依然在以遗忘的形式继续
拨弄着岁月的沙丘
我来回地找你
你像藏在时间草丛中的莹虫
沉静地闪耀着忧郁
秋天，已经不止一次地来过了
梦想跌落在地上，唯有孤独
妄图要统治整个季节
我漫撒时光
不愿让他在体内凝固
有时，还会在某个时间点上撒野
讲一些传说，毫无幽默地笑
在南方的河流上做漂流远方的梦
也采撷一些，未经粉饰的纯净和天真
苔原的爬行中，有些信息在蔓延
长翅膀的人，穿着花裙子的人
高举着芦花的旗帜从山脊上走过
他们将阳光涂在身上，焦急地
在阴影中寻找自己
我来时，你还在沉睡
仿佛是一位年迈的老人
胡须上，还挂着退烧的日子
寒风拂过荆棘，拂过羞涩的浅花
拂过，喜欢躲藏的野蓝莓
我们没有在昨天相见
因为那是属于你的季节
今天，我们也只是擦肩而过
其实我来与不来
你的存在，也依然在这里继续
二，孤独的旅行
——途中怀想
据说，这些皮囊可以温暖我
于是我把所有的假设都放温进箱子
包括那些虚构的忧郁，一如既往的痛
绝望。还有未知的恐惧
我开始向北，向北
像流下屋檐的雨，执着而且清脆
这注定是一次孤独的旅行
为了躲避时间的债主
在白发还没有拉扯我的时候
换上年轻的外衣
像一个逃难的流浪汉用目光的扫帚
掩埋着身后的足迹
也许，我只是一支带伤的箭
会偏离航道，在并非设定的地点跌落
没有慵懒的月光，深呼吸的清晨
甚至没有能孕育幻想的阔叶
我会忘记胆怯，逃生指南
忘记光线在物体上行走的距离
我会在一个没有故事的地方醒来
然后在一隅地图的标点里
悄悄地睡去
我的肩膀会活着
我的锈迹斑斑的眼睛会活着
我会像抖落花朵上的粉霜
把那些躲闪的饰品，幽灵般的存在感
甚至那些擦肩而过的觊觎
都统统打包，塞进
途中任何一个站点的垃圾里
我已无法回归
目光的尽头便是极地
我必须裹紧眼神，以遗忘的形式存在
然后再向北，向北
在破冰船也畏惧的地方
把我最后的孤独，种植在
那一片孤独的雪地
三，行走，有时很残酷
——破冰船
我的耳朵无法休息
有声音传来，像敲碎骨头的声音
我顿感有些害怕
仿佛晶莹的诗句瞬间破裂
无助地融化
我追逐它们离去
用目光重新进行缝合
修补，可以安抚残缺的过去
六月，当我逃离陆地时
心里总在掉落初长的果实
我收集花蒂，像种子一样埋下
这样，我会记住开花的时节
鸟不会逃离，它们有孩子需要抚养
有爱人的呼唤，还有来年的迁徙
我也曾经在大地上疾走，面对平原
举着火把，呼喊过爱人的名字
那是昨日的我。如今衣衫褴褛，渐渐离去
我不想在这里葬它，怕大海拒绝
我习惯独处，孤独时，不会被谎言谋杀
在甲板上发呆，听海浪咒骂船，咒骂陆地
看光线从云层穿过，细细地感觉脉搏的跳动
偶尔地，也会自己咒骂自己
船，依然在走，前方，有她的圣地
我想，当我到达极点时，心，会变得宁静
四，我将去向哪里
——船上的思索
有时会感觉很无助
心灵的罗盘总是指向一个方向
生命中唯一需要做的事情
就是等待
被海浪砸碎的阳光里
冬天还在挣扎
偶然的怀念却被海风吹散
稍微温暖的心
又一次开始结冰
海鸟啄食着我的目光，我好嫉妒
那无拘无束的，自由的飞翔与停顿
竟是我生来的梦想，恍惚中
我不知道飞翔的是我，是鸟，还是云
没有疼痛，像所有晕船的人一样
总在寻找稳定的扶手，又无意识地放开
每一次都赌自己会赢，却又总是掷错骰子
摇摇晃晃，也算能走完人生
我给云朵说话，给海说话
没有黑夜，像冗长的句子没有标点
即使有窗帘的开合
也无法代替心中的黑白交替
海浪翻动着
就像我在生命的阶梯上爬行
我麻木地看着时间在手腕上走过
心里装着满满的空虚
五，心灵的极点
——在北纬九十度
这是六月，一个寒冷的夏季，带着咸味的夏季
一个没有夜晚，让人彻底失眠的夏季
极点，摇摇晃晃，就在脚下
它真实地存在，却让人感觉并非真实
我握着自己的手说，欢迎你，不谙世事时的旅者
你要什么呢？这里除了冰雪就剩下风了
哦，就掬一捧阳光吧
如果你的心还空着，如果你的行囊还空着
你可以将它带回故乡，带给你的爱人
可以用它来写诗，做饭，或放在花园里种植
我红着脸，仿佛找到了什么
却又空着手，寒风，是给我的唯一致辞
我好疲惫，兜里的心事过于沉重
那些早已变质的向往，还哽在喉里
我已无法逃离，灵魂也不必躲藏了
无论是爱，还是恨，南方，竟是唯一
如今，我的双脚开始茫然
竟在找到方向时，又失去了对方向的感觉
远处，冰山只是沉默，没有谁转身
它们很忙，在做自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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