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 』
小时候我的外号很多
叫的内容很复杂而且很多元化
根据研究外号的多少和受异性关注度是成正比的
所以一直有点得意呐
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午后想起
那个像娘们似的外号
只是偶然在杂乱的一页记录中
看见横着的大大的两个字
写着-----猫猫
淡黄色的字 ,伸着懒腰跳跃在暖暖阳光的背后。
猫猫,她靠近。
干嘛叫我猫猫?象女人!我皱眉。
她趴在我的背上坏笑着品位我反对的表情。
有点点不乐意。还有点点委屈。
下巴抵在我的肩膀 ,长长的头发散落在我的胸口,带着略微的卷曲和似有似无的发香。
好象是某人自己把头像换成了一只烧香的熊猫哦。她双手绕上我的脖颈,用头碰了碰我。
那也应该是熊猫啊....或者熊熊..反正...反正.....我的声音忽然变小,晕~我干嘛帮你给自己取外号啊?
因为可爱啊,她得意的说,谁叫你老是管我叫猪锣。
........还不是因为看你最近胆肥了,我开始放弃语言攻势.
然后俩个人哈哈大笑着闹在一起。
猫猫
诶?
没事,就是叫叫
猫猫
怎么了?
没事,叫叫而已
猫猫
.........就是叫叫是吧
恩,呵呵
不知不觉就习惯了被这样温柔的称呼着
而且当你发现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这样叫你的时候
就象高原反应 心跳加速 然后大口大口的呼吸
氧气的稀薄会让每一口都那么弥足珍贵
所以有一天你失去的时候 才会有那么刻骨铭心那么撕心裂肺
终于 当我知道她再也不会这样叫我的时候
当我看见她即将转身的那一霎那
脸上的表情 心里的某种东西被缓慢抽离 纠结 然后麻木 失去控制
她那梨花带雨的眼睛和因为用力而发白的嘴唇
都让我思绪大乱 失去组织语言的能力
只能呆呆的站着
这一刻的我忽然怀念起你调皮的眨着眼叫我猫猫的表情
猫猫
诶?
没事,就是叫叫
现在的我或许再也不能让你没事的叫叫了吧
但是没有关系
你最认真的笑意 最坦荡的眼睛
我都已经记在心里
很久以后我想起来 还是确定那是一种极致的美丽
谢谢你
曾经用这样的美丽撞击我苍白的回忆
所以现在的我才能大笑着
自由的呼吸
摘自萧明博客。
2009年。天气晴。
『01』
十月尽处淡白的蝴蝶花。¬
金黄簇新的某端梦境。¬
密影斜疏的青草。及过人高的林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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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全部。渲染成一片色彩瑰丽的模样。 ¬
周末傍晚的写生。地点是学校后面的一座小山坳。萧明独自爬上山的时候,未曾想过,风景是如此动人。耳边是溪涧轻哗的水声。空气里是执手就能怀起的馥郁香气。
淡蓝幕景下,一个身着碎花裙的女孩。笑容恬静,和着天地。是无法言说的浑然天成。当下萧明不禁贸贸然的朝女孩挥了挥手。“嗳,我可以画你么。”女孩的表情似乎是羞涩的。然而在微微怔仲过后,依然友好的笑了起来。轻轻的说了句好。飞扬的尘土里,依稀是女孩比之晨的泥土更为清新的笑。萧明记住了女孩。在知道她的名字以后。将之存于并不显得杜撰的记忆里。¬
¬
倘若不是画板上那一纸灿烂的笑。这片春色会径自蔓延开来么。世界会以如此美好的姿态,映入眼帘么。萧明低头看着手上的一笔墨色的陈迹,眸里溢出一种闪亮的光辉。
即使在很久的日后,萧明想起,脑海里唯余那画一般的场景。真实而又警醒的幻觉。¬
还只是初中。15,6岁的孩子知道些什么呢。然而却泾渭分明的敌对起来。萧明所在的班级,男生总是喜欢欺负女生。没有缘故的,大概是觉得好玩,抑或是中学生就谙明采用敌对的方式可以吸引女生的注意。萧明历来是不屑的。可凡事大概总有例外。虽然那小小的争端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算不得“欺负”的。更不用说是何种独到的“吸引”手段。
教室中央,萧明握着拳,“你到底什么意思。”大声的呵斥过后,看见女生的眼眶里满蓄的泪水,心竟没来由的慌乱起来。而后就不自觉的松开了手。¬恰逢铃声大作,萧明就坐回了位置上。
赶来上课的政治老师,檫了把额头的汗,就开始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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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若无其事的转着眼珠望向窗户外的操场的时间段里。大约足有一分钟。萧明的视线里是一片翠绿色的操场。学校的树木很多,加之操场内环的青草。以至于视觉效果上凸显的全部是绿颜色。可是萧明并不觉得突兀。他的身影常常在那片操场旁的篮球架下挥洒。
所以对着操场有一种难言的喜欢。
讲台桌上的政治老师正讲到“三个代表”,萧明决意专心听课,就把眼睛的焦点回旋过来。似乎是无意识的看见了黎佳的侧脸。用余光射出的那一丁小块的视角。萧明看见女生紧抿着唇,脸上呈现出一种专注的表情。萧明蓦的想起开学初第一天看见黎佳的情景。
教学楼旁边所贴的红榜里。是各个班级学生的安排。随机性质的。在小学升入初中的时候,学校并未功利性的设立重点班。大抵是学生的资质在小时候还不能够过早下定论的缘故。
随着人群,萧明在看过第一,二张红榜的时候,开始转朝旁边的第三张红榜。人流太多,不知因何忽然都倒向萧明所在的方向。几乎是下意识的,萧明往后退去。是靠在了一个人身上吧?萧明直觉是个女生,因为鼻子里满满的都是肥皂的清香。男生的身上定是没有如此香气的,萧明转过身来,想说一句抱歉的时候。就看见了那样一张脸。
刘海遮住了眼睛。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嘴唇却红润的极特别,皮肤很白,左右两边的脸颊各散布几粒小小的斑点。
她没有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好像刚才被撞的人并不是她。
可是身上透着的清冷,又令人没来由的觉得慌乱。和一股撇不清的歉意。
那时电视台恰好在播『神雕侠侣』,萧明霎时觉得这女生活脱是刚从古墓出来的小龙女。只是没有惊人之姿。有的只是常人之姿,和那股傲视一切的冷然。
思绪又扯远了。想想刚才预备的认真听课,萧明有些忍俊不禁。自己怎会神游半天。都忘了这节政治课是为下次的月考划重点呢。
在中学的光阴里,同桌大抵是顶重要的角色尔。所以萧明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理由讨厌黎佳的。曾共度过那样一段时光。大大小小考试时候是谁在或多或少提供便利视角的呢。提问的时候,刚巧不会的时候,难道不是身旁的女生写了纸条递过来么。只是在心情还不错的时候突地被质问是不是拿了对方的钢笔之后,在新的一天的伊始。就那么窘的不知道该怎么才好。直觉只能指使自己这样。萧明不由有些内疚,好不容易捱到放学以后,推了张纸条过去。上面书着大大的三个字“对不起”;女生没有言语。收了纸条,便径自离开了。¬
女生的背影看着冷冽。怪事。光看背影如何能知冷冽。萧明望着女生远去的背影发了傻。
沿着学校大门口出来,穿过马路,往右拐个弯,就会出现一栋白色的建筑物,统共五楼。
男生的包斜斜挎在身后。脸上浮现一丝失望的神色。已经半小时了。插在口袋里的双手都被捂出湿湿的汗,却还是倔强的等着。不肯离开。程萧明记得开学初的时候,黎佳是说的此处没错,然而这样长的时间过去,想要假装偶遇的把戏,终于还是落了空。很想告诉你说;刚才只是无意。可是你走的太快,我来不及说。程萧明觉得对黎佳很抱歉,她是那样的一个女孩。平日里的不苟言笑大抵是为了掩饰心中的落寞罢。
不轻易显于人前的眼泪。
一旦落下,必是受了极大委屈。
路灯打下来。淡淡的橙黄的灯光,渐渐模糊了萧明的轮廓。
暗淡的光线。过路的某对情侣。空气里微微浮动的花香。
除却浪漫的因素。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晚上。
除却内疚的因素。其实真的是再傻气不过的行为。
距离开学已经一段时间。黎佳路过校门口的小卖部的次数越来越勤。‘没有什么特别的,就记不清这是开学的第几周了。日子像是温吞的凉白开。虽也凉凉的。却是再平常不过。¬’黎佳在日记里写下这段话的时候,忽然想起一首歌的名字。[如风]来又如风,离又如风。或世事统统不过一场梦。
很浅的声音。轻轻唱。
放学的路上,经过某处楼梯拐角的时候。萧明又再次看见了那个女孩。身边伴着另一个女孩。时值凉秋。她们说说笑笑却散发着温暖的热潮。青春的脸上洋溢着少女独属的光芒。待到走的近了,萧明不禁有点诧异。怎么这样巧,她的身边站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同桌——黎佳。那个总是寡言少笑的同桌。很久之前,她曾不经意的提起自己有一个特别优秀的小学同学。自己当时多少有些嗤之以鼻。‘人以类聚么,你的好朋友,又能如何优秀呢。’那时心底小小的声音。现在又惊雷般在耳边忆起。当时如何富于想象,大概也从未想过‘那个优秀的小学同学’会是自己采风时偶遇的女孩。现在木然的望着她们的背影。倒显得突兀的傻气。真真像个呆子。甩开思绪后,萧明不再看她们。低头摆弄起手表来。手表屏幕上显现着16;25的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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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孟冬也快到了。萧明就往车棚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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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天气显得略为薄凉。却还不足以消却全部的热度。仰起头的时候,可以看见树上零落的叶子。黄的有些萧瑟。¬
有很多喜欢夏天的人。有很多喜欢春天的人。甚至有很多人喜欢着凛冽的冬天。¬
可是黎佳却独爱着这寡淡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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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是很难说的。大概在大半年之前,黎佳还哭着鼻子,吵闹的不肯留下来。确实很难适应这样的生活。爸妈不在身边。小镇上的亲戚除了外婆再无其他。陌生的面容。陌生的街道。陌生的有些凄艾的房间。一个人独处的夜晚,黎佳怎么也不能闭上眼睛。看着吊灯璀璨的放着光,心都会没缘由的酸涩起来。总是抱着书,倦极了。才沉沉睡去。第二天醒过来。房间里空旷的只剩下自己深浅不一的呼吸。没有心思忧郁。急急的洗漱完,就赶往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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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想。就这样。也过去了大半年。¬
如今。一个人也俨然成为了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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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点嘛。男生有些焦灼的声音传过来。前一秒还似在外太空般的黎佳抬起头,看见不多久前还推了纸条给自己的傻同桌。男生的身高倘若拔节过了头,就该是他这样的。还只是初三。就突兀的长成了180cm的大高个。可是脸庞还是青涩的孩子摸样。黎佳曾经拿这个取笑过程萧明。在略微熟悉后。说他活像个长手长脚的大猩猩。又想起前几日的事,不是一直都老好人般么。居然那样对自己发脾气。而后又忙不迭的道歉。实在是令人莞尔。眼下小心的扶起车。关切的看着视线所及之处的另一个男生。眼里流露出溢于言表的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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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冰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黎佳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若冰不像是这么热心的人啊。怎么现在脸上的表情会这么,这么——耐人寻味。黎佳有点不自然的拉了下校服的衣摆。因为若冰的关系。明显的拉近了四个人的距离。黎佳想着该不该和程萧明打招呼。脸上却是防卫的神色。程萧明对于孟冬会认识若冰,显然也吃了一惊。可停留在若冰身上的视线,在转接到黎佳身上的一瞬,就再也无法转开了。毕竟女生森冷的若寒冰般的气场,要真想忽略,也着实是需要不小难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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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学校外平坦的大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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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佳的紫色单车和若冰的绿色单车。两辆车在车水马龙的车流中还是显得渺小。虽然两个小妮子一直觉得自己紫绿的组合挺眨眼的。若冰想着人其实就是顶渺小的生物呐。更何况这小小的单车呢。侧过去看见黎佳没有表情的侧脸,其实黎佳笑得时候还是挺好看的。孩子气的时候也是可爱的。但那种时候并不多见。起码在这初中的3年里并不多见。若冰轻轻的逸出一息叹息。世界上总该是有人为着钱所苦困的。哪怕还年少。哪怕在还是该无忧无虑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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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的深意在暮色下显得尤为深重。¬
不必着急的回家。不必担心玩到很晚再做作业会被责备。¬
或者是种幸福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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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即将分开的路口。¬
“冰,那人谁啊。”
“哦,他是刚转来的复读生。”末了又加上一句。“其实也并不是多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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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下午的时候。教室里热闹的全无上课该有的肃静气氛。大部分家住县上或市上的同学座位旁都放着大包小包的杂物。虽然是镇上的中学。但临东中学的升学率在整个市里,都是数一数二的。于是就有很多县上,甚至是市上的学生来临东就读。临东的学习气氛是很好的。但学校在周五下午的时候,却意外的显得极为仁慈。多数是把自习课安排在那天。不大的班级里,几乎个个都像过节一般欢喜。只有极少数当地的同学没什么特别感受。黎佳大概是该归于当地同学的那一圈。其实明明家就是在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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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佳望着讲台上的老师。忽的有些小情绪。懒懒的趴在了课桌上。一旁的程萧明,自是有些担心。从上次那张纸条后,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在这过程中,程萧明其实多次以借橡皮啦,借尺子啦的借口想和黎佳冰释前嫌。可是黎佳的态度都未曾明朗过,程萧明也就不甚了了。此刻,程萧明虽然很想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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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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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身影。在新学期的第三周,萧明就发现了原来若冰就是自己隔壁班的。而且还有些许名气。也就是在那时候,萧明忽然想起自己原来是见过若冰的,课间操时出现的那个升旗手。一直负着盛名的女旗手。有的时候,人真是奇怪,以往也许天天见面,却都没有印象。可一旦留了心,竟好似每时每刻都可以遇见似的。在操场上。在教学楼。在食堂。在每一个路口的转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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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巧合。不自觉的就使人想到缘分上面去。¬
其实所谓的‘以为’是因之自我的臆想。¬
道理虽是如此,深陷的时候往往又觉察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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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明有点尴尬的看着窗户外面的若冰。不知道是否可以直呼其名的窘迫。倒是若冰落落大方的打了招呼。“萧明,帮忙叫下黎佳好吗。”上一秒还茫然的如同在大海里漂泊,这一秒却狂喜的找不着北了。没想过还能被记住。以致于被这意外的惊喜冲昏了头。哦。萧明有些慌乱的回转过身子。“黎佳,你朋友叫你。”想过也许不会应承,不会有所表露,即便只是冷漠的看一眼都觉得是情理之中。可黎佳眼波流转,分明是笑了。少见的天真模样。看在萧明眼里。倒是觉得这样小女生的神态与之气质更为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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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有人可以把衣服穿的如此合适。黎佳有些恻然。若冰就是这样。可爱又优秀。难得的,又不失那份安静。黎佳顶讨厌和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堆在一块。张三长,李四短的。人活着,做好自己已属不易。何必管他人的闲事呢。当然这种话,黎佳是不对旁人说的。免得又招人话柄。说自己如何难相处。呵。大抵俗人都是需要‘朋友’的。能不能与自己心意相通又何妨。¬
两个人相携着穿过学校外的马路。步行至等车的地方。
车站的人很多。三两个的盘踞在一块。
闲闲的扯了几句八卦。就看见若冰递过来一盒果糖。¬
亮亮的各种颜色。阳光下自是别样精透。
“等你把糖吃完,周末也就过去了。没有我,不会不习惯吧?”若冰含着笑,清甜的如同百合。¬
“我哪有这么脆弱啊,你就是去个一年半载,我都吃得消。”说完又自觉好笑。口气揶揄的成分居多。看起来倒像是不情愿似得。“好啦,上车吧。我还急着回家补眠呢,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若冰只得说。“那就回家好好休息。”而后挥挥手,就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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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走已经很远。¬
黎佳忽然间难受的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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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黎佳都在想。活着是不是为了明天。为了明天会更好。可是如若今天都没有过好,何来对明天的奢求呢。想起妈妈早上的口气,又觉得心脏一阵绞痛。也许是胃痛。一个人独住,三餐免不了胡乱将就。惯常的被胃痛折磨着,却没有想过要吃药。吃药太过麻烦,总也记不住。也不是刻意拖延着病痛,就只是慵懒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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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设防的想起与爸妈同住的时候,香甜的饭菜。饭间总要聊聊身边的趣事,对爸妈撒撒娇。饭后也总有红姨备着果盘和点心。那时候大概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胃痛,至多担心的只是爸妈会不会把自己喂得太肥。小学的时候,班上同学已经晓得审美。通晓的就是不能太胖。那时候黎佳喜欢班上一个瘦瘦的男生。也就理所当然的怕胖。所幸,黎佳从未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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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瘦的,匀称的身材一直保持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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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尾巴早就一溜不见。温度已经降至秋天该有的度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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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外的梧桐,风起的时候,叶子就旋着漂亮的弧度,施施然落了一地。孟冬站在窗台,望着对面偌大的操场。不禁有些懊恼。刚买的球衣,深邃的蓝,穿在身上,自己都觉英俊不少。没穿过几次呐,居然就秋天了。今年的秋天来的似乎过早了。孟冬想起去年第一次见到若冰的时候,就是在这样醉人意的秋。可是那是在11月中旬的时候。不像现在,生生切断成十月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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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是个失败的案例。自己一直在若冰身上花费良多心思。却始终不曾得到一丝回应。原本已经渐渐死心,不再有所期望,可是那日,她明显关切的眼神,却让自己冰冷的心又缓缓复苏过来。不是没有一丝感情的吧。想想又觉宽慰。毕竟有存在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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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无袖出来的时候,路上的人免不了指指点点。孟冬耐着性子,不理会旁人的眼光。周末的时候,一个人打球倒也淋漓尽致。只是安慰的话,还来不及劝服自己。就发现手臂被冻的发麻,仿佛每个毛孔都被灌进森冷的寒气。可此时倘若打道回府,不免显得太没出息。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在球场上蹦跳。到最后,都不像是为了打球而打球了,倒像是为了取暖而打球了。自己大冷天的穿着无袖打球,又说是为了取暖,说出去恐怕让人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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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黎佳望见一个男生,穿着无袖的蓝色球衣在球场上挥斥方遒。觉得实在是勇猛至极。想想自己,才秋天,就把自己包的跟粽子似的,好像水晶娃娃一样娇贵。嗤,现在又如何能把自己比作那种物品。这一年多,自己恐怕都具备当铁娘子的资格了。黎佳笑笑,准备绕过这一圈操场,就回去。逆着风走,真是有点举步维艰。睁着的眼,几乎都要闭上。可沙子还是进了眼睛。¬
¬
‘哎呀!’¬
黎佳有个毛病,有事的时候,声音总是拔开几个高度去。¬
孟冬听见声响,转过身来,就看见不远处的黎佳。¬
¬
总是会有这样的场景。¬
教学楼啊。篮框架啊。¬
还有我,还有你。¬
都是静止的。¬
¬
可周遭却浮起尘埃般碎杂的光亮。¬
仿佛一丝丝微小的欢喜都会游动起来,绽出巨大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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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佳就那样站在操场的中间。听不见耳边的冷风肆意。身上的绿色外套,被风吹的,好似都快要掀起来。黎佳不敢睁开眼。仿佛一睁开眼,就会有厚重的灾难压过来。我情愿不动。也不想。就这样一直保有此时一刻的宁静。什么也不想。只为自己活着。黎佳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泪。晶莹的泛着光。脸颊也奇异的染上一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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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在走近的那一霎,就知道是自己认错了人。虽然穿着若冰的绿色外套,可眼前明明不是她。但望着她,心里又出人意料的会有一种疼惜感。她的表情看起来如此怯弱无助。换作别人,也应该会有这样的感觉罢。仔细端详,又惊讶的瞪圆了眼。这不是经常和若冰一起的女生吗。听说于人于事都极冷淡。并不轻易流露情绪。套萧明的话就是挺捉摸不定的。一时之间,孟冬尴尬的不知是走好,还是不走好。就傻傻的杵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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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有所感知般,黎佳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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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淡淡的笑容。浅的嘴角几乎没有弧度。整张脸却是那样的溢满了某种欢快的情绪。使得旁人都被感染,心情不觉明朗起来。孟冬低下头,牵起嘴角。想来今天还是有所收获的。有时候,看见一个人真心的愉悦是该高兴的。要知道这世上几多压力,可以无忧的笑,是多么不易。可以无忌任何,在你身边犹自笑的开心的人,那必定是信任你的。而被信任又是多么需要感恩的事。即使这信任还陌生的显得青涩。¬
¬女生并不怎么看他。也只是转头的几秒之间。她迈着小步走向了别处。说是‘别处’是因为孟冬也无法确定女生是要去小卖部呢。还是食堂。或是比较终极的,——回家。孟冬微眯着双眼,又望向宿舍的方向。对于刚才的偶遇,孟冬未曾怎么记挂。只是想到了若冰的那件绿衣服。
美好的薄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老套的操场边。老套的女生被篮球砸中的戏码。唯一不同的是若冰在短短的蹙眉之后,还绽放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并且非常有兴致的说了一句话;“同学,篮球可不是这样打的哦。”
孟冬完全记得自己当时的傻样。看着面前的若冰。这个绿衣服的娇俏女生,巧笑倩兮的神情,像是猛兽般把自己吞没。“你叫什么名字?”孟冬说这句话的时候,闹了个大红脸。大概平素总把自己幻想成那种很有英雄气概的男生。此刻的结巴模样,确实是令人羞愧。
可微微笑着的若冰。
真的真的很好看。
很久之后,孟冬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总这样为自己辩解。
星期一的时候,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规律。萧明依旧每天早上6点起床。每天中午吃学校门口的鸡腿盖饭。吃完就和孟冬一起打球。男孩子之间的友情,大概就是大刺刺的。没有顾忌什么。哪怕因为一只臭袜子遭致取笑,也可以坦然的回一句;你帮我洗好了。女孩子多少有些不同,表面功夫是需要的,一不留神又会得罪。即使相互猜忌也能安然若素的处着。萧明有些失笑。早上进班级的时候,竟然看见黑板上写着;黎佳,你这贱女人。虽然黎佳对人不尽友善,但平日里,和班上同学相处的都还不错啊。疑惑归疑惑,萧明还是不着痕迹的把黑板上的粉笔字檫掉了。¬
¬
午休的时间。¬
¬
很少有这样对视的时候,黎佳的眼亮晶晶的。唇也红的潋滟。你早上为什么要帮我把那些字檫掉。声音薄且软。显得有些轻飘。萧明的‘没’字还未出口。就听的黎佳说;其实,就是你不檫,我也会去檫的。萧明才看出端倪。其实你一直都知道。萧明的声音加了一丝拖沓的尾音。令人觉得颤颤巍巍的。你忘了,我是劳动委员。每日都得提早。黎佳的声音更轻了。许久,萧明才回过神。只当是恶作剧罢。黎佳也没有再说。收拾起书包来。¬
¬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不期然的回了头。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还是说了一句;萧明,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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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一瞬间。萧明觉得黎佳就好像是坠落人间的仙子。身上有蚀骨的哀伤。乃至来人间游玩一遭,终归还是要离开的。这样想着,却又不禁蹙起眉。觉得心宛若被剜了一刀一样,汩汩的流着血。怎么也止不住。¬
¬
晚上回寝室的时候,白天的一幕似是挥之不去。爬到孟冬的铺位。两个男生难得留在学校睡觉。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呆在家里,只有偶尔课业繁重的时候,在学校睡觉。寝费也都有缴。这主意还是孟冬出的。说是只当得些自由。也是,倘若现在在家里,这些话都不知同谁说去。萧明拍了拍脸。孟冬,你有喜欢的人吗。会只喜欢她,而不对其他女生动心了吗。孟冬笑的爽郎。那是必然。难道你可以喜欢两个人啊。原是玩笑话,没想到萧明踌躇了下,定定的说;是。¬
¬
其实原本是在意着另一个女生的存在的,一直觉得和她有缘。可那女生。她虽然表面坚强冷淡。事实上她与寻常女生无异。也天真脆弱。新近总觉得可以看穿她的哀伤,忍不住想要怜惜起来。你知道么。她一个人住。爸妈——都在西藏,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
说着走至窗户边。¬
望向外头,只觉,寂寞梧桐锁清秋。¬
¬
¬日子过的很安静。可是大抵总是有些不同了。若冰有股说不上来的惆怅。刚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听见班主任很轻微的叹息声。班主任的音声总是夹带着模糊的沧桑感。说道;“;这孩子的学费呐....”时候。那种阅尽人间世故的味道就更重了一些。若冰只觉得心烦。若冰想起暑假里尝试的白醋美容法。醋的酸涩能呛的人眼泪都流下来。可是现在,似乎那种能流泪的酸涩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感觉了。像是再也呼吸不到。感觉不到。那样的绝望感。若冰呼出一大口气,望着升腾起来又转眼不见的白雾。心头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压过来,等着雨落下的颤栗感像要把整个人淹没。¬
¬
要做点什么。可还能做点什么。¬
黎佳。
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倔强。
¬
傍晚放学的时候,若冰照例去3班的门口等黎佳。放学的铃声已经打过三遍。若冰在2班的门口,往里探了探。讲台上的老师似乎正讲至兴处,挥手就把折断的半支粉笔扔到了墙角的卫生处。若冰知道还要等上几分钟,于是准备先去校门口的小卖部,买点零食。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若冰转头一看,是妈妈的朋友。大概只见过一次,但是若冰还是甜甜的叫了声;阿姨好。¬
¬
然后是司空见惯的赞美。若冰心里一阵反感。不明白大人缘何如此矫作。¬
然而这些都不是‘小孩子’该想的范畴。¬
¬
3班的门口围了一群人。¬看热闹的闲适总是遭人鄙视的。若冰无心参与。
¬起初并没有看见黎佳。但是在骤然响起的咒骂声下,目光的焦点随着人群齐齐往向教室后排。映入眼里的淡紫人影。不消细看,都可明晰那是黎佳无疑。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折射进来。整个教室好像都溢 着光辉。空气里的温柔如同处在花海里一般海漫。现实里却是另外的场景。截然不同的心境,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没有人劝阻,甚至没有人开口说话。
黎佳想径自离开。走到第二排的时候,猝不及防的被甩了一个耳刮子。过重的力道让黎佳狼狈的退后了好几步。妇女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是由于情绪激动的关系。黎佳的脸在光线的作用下,还显轻柔。可是视线顿在她垂下的双手时,就会发现她的骨节已经泛着白。
或者这样的小细节无人在意。可若冰却喉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想说:不要欺负黎佳。她想说:黎佳,有我。可是没法轻易的说出口。只是几个字却叫人这般难为。若冰羞愧的把脸别向一边。这个阿姨,得罪不起。若冰惊讶自己骨子里竟是如此的恶俗。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爸爸需要仰赖她丈夫的鼻息而已,就因这,居然就可以置自己最好的朋友难堪处境而不顾。¬
可是贫穷足够让人惊惧的了。¬
不想像黎佳一样一个人。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因为学费头痛。没有钱买漂亮的衣服。周末的时候还要去学校门口的饰品店帮忙。¬
不想。不敢。不愿意拿爸爸的前途做赌注。
证明我们的友情的途径,不见得只有这样。
对不对。
若冰的眸里,蓄满了泪,却不敢轻易的流下来。在这熙攘的人群里,即使没有人发现在此地的自己,自己也想挖个洞钻进去。更不用说倘若有人注意到自己,还掉了泪。到时只怕眼泪也成了笑话。¬大概整个年段的人都会鄙夷自己罢。若冰恍惚的想着,急急的绕过人群,朝外面奔去。
第二天早操。天空透蓝的望不到一朵云。黎佳走在人潮的最末。经过3班门口的时候,黎佳看见了那个粉红的水杯。那个印有维尼的水杯是在自己打工的饰品店里买的。很奇异的记得那天若冰的一颦一笑。在爸妈离开之后的日子里,曾经良好的记忆力衰退到只能记住一些特别重大的事。比如上次外婆生病,比如自己的成绩已降到二十四,比如昨天的那个巴掌。可仍然记住了那天的天色,那天着白裙的若冰。嘴角上扬笑的很甜。在自己手忙脚乱的慌张里,温柔的安慰着自己。甚至在老板吃完饭回来的时候,特意的买了那个水杯。若冰眨眼睛的样子,没多少人见过吧。其实真的很可爱。黎佳想想。又是一抹旁人无法察觉的轻笑。
慢慢的由白昼转入黑夜。黑夜剥落后,又是澄亮的白昼。
时间缓慢前进,宇宙持续运转。
清晨的临东。
初中部。高中部。还有多媒体。一并的屹立着,氲染了初日的晕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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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角上胡乱的涂画。几句歌词。一串数字。甚至是没有对象的告白。多媒体的桌椅上到处都是这样,被‘摧残’的痕迹。不过是有的笔迹深些,有的笔迹淡些罢了。‘我会一直喜欢你’若冰看着白色桌面上突兀的黑色字迹。忽然涌上想要写句话的念想。适逢黑色水笔没水了。若冰就伸出一只手臂,拍了拍前面的林穆。林穆倒转过头的时候,表情多少有些不耐。怎么了?了字的尾音拉的太长,难免让人以为说话者心情欠佳。事实上,林穆只不过是因为计算了一半的数学题被打乱了稍有些不悦而已。若冰好脾气的微笑着,借我只笔吧。林穆这次不再回头,直接把笔拿了就往后面丢。
距离太远了。若冰为难的看着丢在倒数第三排左面位置旁的那只笔。原本可以直接叫坐在那位置上的同学帮忙捡的,可是定了神,发现位置的主人是孟冬的时候,又讪讪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对后面的某位同学陪着笑,小声的让其帮忙叫孟冬捡下笔,再回传过来。
笔在通过了A,通过了B以后,稳稳的放在了若冰的手心里。若冰在拿笔的瞬间,看见了孟冬似乎正认真听课一般的脸。因为没有情绪的波澜,所以不好推测是不是自己心里预想的那样,已经开始好好学习了。又或者如林穆说的那样,烂泥扶不上墙。林穆说话从来都是直肠子,不是不知道。却在听到‘烂泥扶不上墙,那混混’之类的词时,抑制不住的反感起来。强忍着要辨驳过去的冲动,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未必吧。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
不明白在掩饰着什么,如同做贼一般的忐忑心情,是从何而来。
校门口熙熙攘攘的一群学生。身边或多或少的同伴让同样在校门口的黎佳浑身不自在。一张又一张的面孔从身边掠过,偶尔碰上熟识的同学,黎佳一律都微笑着点头致意,礼貌的使人感觉近乎巴结。似乎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在经过上次的那件事以后,黎佳觉得自己比以前更加谨小慎微了。其实称不上是坏事情。黎佳想,至少可以让自己更加谦逊。更加努力的想要往上爬,这,怎么能说是坏事情呢。该是好事呀。
好一会,黎佳才在人流中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若冰还是惯常的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可爱的。善良的。美丽的若冰。像公主一样的,永远是她,不是整天对着天花板计算要省多久的口粮才够买件外套的自己。黎佳从书包里,拿出上次若冰借给自己穿的绿色外套。又腾出另一只手,朝若冰所在的方向挥了挥,若冰的眼里写满了某种复杂的情绪,近到身边的时候,才发现,声音也同样不自然。“怎么在这等我呀"顿了下,才对旁边的同学说了句。“你先走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还是黎佳开了口。“这几天,都等不到你,怎么都没和我说一声。”原本是想要加上‘你这家伙’的,可是若冰的脸色不大好看,于是这半句话也就被黎佳硬吞了回去。
想说点什么顺耳的话。让情境不至于显得太过难堪。若冰张着嘴,脑海里平日里所积攒的词汇,一遍遍的如同幻灯片一般的演示着,却抓不住一句,哪怕只是一个,有力的词汇。虽然抱有侥幸,也许那天你并没有看见我,也许你对我的独自回家并不存在太多揣测,可是就是自顾自的心虚起来,异常的内疚起来。所以现在,若冰难过的想,我这个做错事的人竟然要摆起姿态来了。
“黎佳,我明天再找你吧。”
“啊——那好吧。”
“那我先走了,拜。”
“拜”
午饭的时间到了。学校里传出来的铃声告诉黎佳,已经是北京时间十二点整。
学校门口就连做餐饮的阿姨也已经和黎佳混熟。看见黎佳的时候,总是热情的打招呼。到了午餐时间,那张脸更是像春天里的郁金香,红的醉人。热情并不是无端端的,只是因为知道到点了,会光顾自家的店,如此而已。黎佳平日里,见到阿姨都一副乖巧的模样。可是今天,只是微微颔首了下,就面无表情的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对面的食杂店,即便在午餐时间,门口的人流也没断过。
曾经有很多个日子里,若冰挽着自己的手,两个人一路嬉闹的去买零食。自己一向是什么都吃,可若冰总是某段时间专注的吃某一样。那时若冰爱吃的每样东西,都一并尝过。虽然坚持着自己付钱,可是若冰总是有点强势的掏出口袋里的钱,抢先一步递给老板。在之后把钱推来推去的场景里,也总是败下阵来。
自尊之类的话,都没好意思说出口。其实我知道,你不是单纯的怜悯。若非是你,其实就算是单纯的怜悯,我也宁可不要。
走进店铺里,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包包的糖。外包装被破开一道狭长的口,方便买的人把糖果抓起来。黎佳喜欢吃的口味,无外乎‘蜜桃味’‘西瓜味’‘话梅味’。蛮久以后,又出了‘西柚味’的,还有常人无法接受的‘榴莲味’。可是奇怪的是黎佳再也不吃糖。甜蜜的味蕾丧失了原有的机能。流离的风迷失了前进的方向。呵,无法言明的缘由。
每一种糖都顺手拿了两三粒。独独蜜桃味的抓了一大把。买了三元钱。却已是满满一袋。一粒5分钱的糖,是彼时最好的零嘴。它很便宜。它很耐吃。它也很香甜。作为零嘴而言,真是再适合不过了。黎佳从白色的塑料袋里,拿了一粒粉色包装的糖果撕开,圆圆的,粉红色的糖,入口就是漫溢的香味。吃下一颗,心情都会奇异的愉悦起来。
背着紫色的书包,短发柔顺的几乎泽出银色的光芒。更确凿的是,手里还抓着一袋糖。一年的同桌可不是白当的。萧明有些小得意。转过身,和身后的孟冬说了一句;“你先去吃饭。”就迈开步子,朝几米开外的食杂店走去。按说萧明那么长的腿,这几米的距离基本就无法称之为距离。
然而人流像水一样一湮没了萧明180cm的身高。
横陈的是无法逾越的,貌似可以与天堑比肩的距离。
是夸张的煽情么,却又不完全是。
等到萧明站在食杂店的门口时。黎佳的影子只化成白色的一个小点了。朦朦胧胧的,影绰的背影,还可以分辨。没有消融在路人里面。萧明挺庆幸。前面拐弯进去的小路,是拥有厚重的芦苇荡,矮矮的一层狗尾巴草,明净的湖,和淡紫色叫不上来名儿的花。一齐构成的,好似可以通往仙境的曲径般的,小路。
男生的细胞里,大概最为匮乏的就是文艺了。所以脑海里那些形容小路的句子,其实,都是引用黎佳的话。
某一日,在座位轮换至第一组的周一。萧明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黎佳。说开来只是一件小事。可黎佳却极其雀跃。“程萧明嗳,你知道外面的小路么”说罢,拿手往外面,隔绝在学校操场外的那条小路,指了指。等不及似的又接着说,“你看吧,很美是不是?”那小路日复一日,安静的没有对白的存在着。只怕从来没 有人挂至心上。
“是拥有厚重的芦苇荡,矮矮的一层狗尾巴草,明净的湖,和淡紫色叫不上来名儿的花。一齐构成的,好似可以通往仙境的曲径般的,小路。明白吗?”
男生的笑意挂在眉梢,嘴里却劈头盖脸的责备开,“你白痴啊,不就普通的一条小路。”女生别开脸,“呀呀,不和你说了,猩猩懂什么呢真是”男生很自然的揉了揉女生的头发,“你个笨蛋”。女生佯装厌恶的甩开头发。“拜托,猩猩的爪子离我远点。”说完又从抽屉里,拿出粉红的糖果。递了过来。
没什么多余的佐证,程萧明就是一口咬定,女生都是口是心非的嗳。
海水温柔的冲刷过表层。光年以后,是后来居上的沙砾。铺就的,美好的,金黄的沙滩。
“喂,怎么在这?”
“没,就想来看看。”
“心情不好吗?”
“没有的事。”
女生抱着漆盖,整张脸几乎没在头发里。手上的银手镯在太阳下,发着耀眼的光。风轻轻的吹拂着发丝,以及旁边触手可及的狗尾巴草。画面感极强的景色,使人的心情都异常的温柔起来。程萧明从后面轻轻的拍了下黎佳的肩膀。“回去吃饭吧,你饭大概又没吃。”
是太过恍惚的声音,在这样别开生面的孤单里。像兜头罩下的阳光,不是艳阳,胜似艳阳。
回去学校的路上,程萧明费尽心机的讲了许多笑话。黎佳抿着嘴,矜持的不肯露出微笑。‘小明回家时,隔壁的狗突然跑出来咬他,他一气之下拿起竹子要打它,狗的主人看到小明打他的狗,就不高兴的说:打狗也要看主人,没听过吗?
这时小明就说:好!我会一边看着你,一边打你家的狗。 ’这也许是黎佳听过最逊的笑话。可是黎佳牢记于心,在往后不开心的日子里,一次次的回味起那天的那个笑话。
每一次,都足以使她笑的很甜。
【03】
一周一次的班会课,在初三还得以继续,怕是一种怪现象。
班主任是架着镜框的,厚实的中年男人,特别喜欢说些关于旅游的话题。且不论对谁,都是一脸慈爱的神色。今天脸上却难得一副动怒的表情。
他矮胖的身子,此时正半倚着讲台桌,似乎有些乏力。却不知何故迟迟没有开口。教室后面的时钟‘滴答’‘滴答’又跳过一分钟去。班级很静,但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暴风雨前的平静。“你们这些孩子呐,怎么可以——”果不其然,班主任一开口,就让人感觉到其声音的铿锵有力。
“再怎么样,也不可以歧视同学啊。男生如此恶劣,尚说的过去,女孩子家怎会知道骂人‘梅毒’呢?”可班主任的咳嗽显然还没好,不长的几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说半句就夹着一声咳。
“……”班主任说了很多话。班上更静了。小说里‘静得一只绣花针都能听到’的场景,放往日,黎佳总觉得是骗人的。现在发现原来真有其事。视线转向第二组第二排的女同学。单名一个英字的女同学。她的脸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清,可她的头垂的那样低。面前盖得书,由于没有阖上的关系,被风吹得一页一页乱翻。
她必定是很难过的。黎佳惆怅的想。她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平凡’是多么朴实的字眼啊,可放在有些人身上却如同‘优秀’一样,卑微的不敢奢求。
不止一次看见。名叫刘雨的女孩欺负英。
不论是把桌子移的特别靠前。还是把英掉在地上的橡皮踢得很远。甚至过分到用手去揪其扫在自己课桌上的几缕发丝。每一次,都还嫌不够似的,骂着“这死梅毒,真恶心,怎么会坐在她后面。”
无数次的镜头里面,都有黎佳黯淡的脸。
是很想很想 走上前帮她说话,在每一次看见她几乎要落下泪的脸庞时。
虽然不是什么正义的侠客,可是真的会不忍心。
然而在身处某种特殊环境时,又无法潇洒的那么做。毕竟上次被甩巴掌的事,还没有淡去,如果自己出面。必然要牵扯出‘她家欠别人一屁股债’‘她怕是勾引人家老公了’‘还故作清高’那样的话。被孤立的情景亦可以想象的出。所以一次又一次,黎佳始终静默着。
现在好了,老师伸张正义了。黎佳长舒一口气。长久以来的内疚心情终于得以缓解。
下课的时候,黎佳用手推了一下程萧明。程萧明有些茫然的看着黎佳,“你干嘛嗳”黎佳也不说话,就用眼神示意萧明把椅子拿开后,兀自走了出去。走到英的面前,轻轻的掏出口袋的糖,又轻轻的放在了英的桌子上。“放学后,一起走吧”黎佳的话,在不大的班级里回响着。良久,英才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呜咽的说了句“好”
没有人讥讽和嘲笑。
教室里的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和平日一样。
最后一息微光燃尽。整栋教学楼,被罩在了黑暗的羽翼下。
相较于白天的热闹,此刻的临东,更像是欧洲某座寂寥的古堡。
女生的步子细碎的挪动着。百无聊赖的表情,令过路的人一看就了然其在等人。可究竟是在等谁呢,没有人知道。六点已过半,四周都只余下墨绿色的草木。偶尔有黑点移动,凭着轮廓,就会发现是学校里的哪个老师,而并不是那个短发的娇小人影。若冰失望的想,看来黎佳是真的走了。只不过是晚了那么十来分钟,黎佳就走了。
难道昨天说的来找你,你都忘了么。
入冬的夜晚,变得格外寒冷。若冰身上穿着上次借给黎佳的那件绿色外套。那件外套放在秋天算是挺厚的了。可是在这寒风瑟瑟的冬天,又觉不够。即便是同样的外套,数目叠至二,三也同样还是不够吧。早上明明是出过太阳的。下午天却莫名的昏暗起来。若冰懊恼的想,早知道穿厚点了。
车棚里,那辆醒目的紫色单车还安静的停在那。若冰走至中央,有光打下来,照得她眼睛涩涩的疼。打开自行车锁后,几乎是没费力的就把车直直的推了出去。假使是在放学的高峰期,总得左右顾盼,分外小心,才得以安全脱身。真像是历经某种浩劫似的。若冰轻笑。这样轻松的推着车子离开,又如何能够呢。想罢,却又是一声浅浅的叹息。
一路踏着黑回家。沿途除了零星的灯光。还有明亮的北极星。
若冰心里是如水般的宁静。
回到家的时候,就听见妈妈忧心的责备,还有那句“你有同学来过电话了。”若冰笃定是黎佳打来的,却也没有回过去。究其原因,一来是黎佳没有电话,怕是公用的。二来是若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好。说什么呢。是对不起?还是为什么?若冰觉得自己太傻,纠结的全是这样琐屑的事,可是琐屑的事缘何能这样冲击着自己幼弱的心房,若冰想不明白。抬头看着墙上的画。——(秋魂)心里忽然就有了想哭的欲望。
泪水一滴一滴砸在了书桌旁的水杯上。
房间外,妈妈的声音还在持续的回荡着。“冰儿,快来吃饭呀,这闺女……”
似乎已经很多天了吧。每天早上,程萧明总是给自己带些豆浆小笼包之类的早餐。自己作为劳动委员本来就是要早到班级的,可是对于程萧明这个大部分时间都要檫着铃声进教室的人来说,早到似乎显得过于蹊跷了。连日来都听见位置边上的同学调侃程萧明的声音。虽然没有人看见程萧明把早餐递给自己的情景。可黎佳的脸总在那些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涨得通红。外面的树已经露出干瘪的枝干。黎佳趴在桌子上呆呆地想,与程萧明有关的事物从脑海里一一掠过。今天来的比往日都早。黎佳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和程萧明说清楚了。
待到黎佳把语文课本上需要背诵的诗都过了一遍的时候。程萧明又拿了豆浆和小笼包撞进了视线之内。
天气的关系吧。
还是风向。
说不上来的外力因素。
心情被荡涤的微妙而顺然。
男生的袖子撸的老高,露出结实的手臂。近的都能看到手上的小疙瘩。还有因为过长而竖到一边去的汗毛。黎佳莫名的有些紧张,急急的想要隔开彼此间的距离。却在笨手笨脚的打翻了豆浆袋后,又不得不把脑袋挨过来。距离被拉的很近。男生身上独有的气味,在这一瞬间,无限的挥散开来。
侧脸的轮廓。被光线横切开去。高挺的鼻子,润泽的嘴唇。和很浓很浓的眉毛。从黎佳处的视角延绵,的确是立体的不能再立体的影像。‘活生生的呢。’黎佳笑自己,如此惊世骇俗的赞美,常人怕是要直接笑趴吧。
可是定是最恰如其分的。
心裏包裹着柔软的喜欢。不经意的就用了肯定句式。
于是所有未来的及说的话。
都消失在那泛着光的温柔表情里。
还在梦乡里。异乎寻常的梦见了自己未来的样子。虽然面容模糊,但梦里被告知自己成年了的场合里,又是极其正式的宗教教堂。孟冬下意识的惊讶自己何时更改了宗教信仰呢。然后有苍老的声音响起。孟冬循着声音,正要望去。却被一阵悉簌声吵醒。可想而知,心情是如何懊恼。
“萧明,你搞什么鬼,最近起这么早?!”
萧明已经走至玄关,正要穿鞋。听见孟冬的声音,就回报了一个歉意的笑。继而内疚的说;“不好意思,最近有點事忙。”萧明的脸上近乎不安的表情,显示着他的歉意里,包含了十足十的真心。孟冬不好再计较,只好笑着说;“你小子临时抱佛脚啊,是想考进临东高中部么?”萧明饶饶头,脸上几乎冲了血般的红彤彤的。
“我想能和她念同一所高中呐。”
很难忽视的庄重表情。孟冬想起之前还吊儿郎当的萧明。如果说以前的萧明就是一个浑浑噩噩来学校混日子的小痞子。那么现在认真学习心无旁骛的萧明,倒像个年年评优的模范生。不止是对于自己而言吧。或者在萧明周边的人都是如斯感受吧。
还包括那个冷调的女同桌?!孟冬望着镜子里满嘴牙膏沫的自己,突地就浮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路上并不太说话,路旁的木棉树落下白絮一样的花骨。初三了,突然觉得自己长大好多,除了身子日渐拔节而变得修长外,那些常常使自己的思想停顿的声音。总是如旋风一样,猛烈而强劲。总是不经意的投向她的眼光也变得炙热而绵长。然而在女生的眼神对过来的时候,又若无其事的望向他处。自己很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在逃避着什么,不知道是因为自尊心的缘故,还是真如对萧明所诉那般。‘是为了让她安心学习’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头脑还算清醒的时候,细细想想,又觉没那么伟大。
晚上临近放学传过来的字条里。只短短几个字。‘放学等我下’孟冬看到纸条的时候,多少是抱有怀疑态度的。四下略带做作的张望一番。在轻轻的把视线落在了某个点上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若冰的脸上是不动声色的恬笑。
好似花儿开在春风里。
发了好一会呆。转过头的时候,发现女生微微涨红的脸,还有嘴里叽里咕噜不知作何的碎碎念。没忍住的扬起了笑。在这静静的校园一隅,她和他站在木棉树下。一个幽怨的叨扰着,一个欢欣的微笑着。女生的表情几乎像是要吃人。可男生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我们,一起考高中本部吧。”女生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眉头舒展开来,露出了释然而会意的笑。
我想我们会一起考高中吧。
会一起考大学吧。
还会一起工作吧。
然后会有令人艳羡的美好家庭吧。
所有关于爱情最美的假象,在黄昏的空气里,在净纯如玉的年华里。浮动的游散开去。
起初不经意的你
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
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想是人世间的错
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终生的所有
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来易来去难去
数十载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难聚
爱与恨的千古愁
本应属于你的心
它依然护紧我胸口
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
隔着一堵墙,骑着单车卖碟片的小贩经过,扬起一地零碎的歌。歌声里,是少年修长的背影,和少女如花的笑靥。
【04】
难得请假休息。感冒延绵了数日不见好。黎佳站起身来。呆坐了一整个早上。腰肢都酸软起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矿泉水就咕噜咕噜喝了下去。结果没留神碰翻了桌上的书和考卷。厚厚的考卷散落下来,每一页上都有自己做的笔记。红色的字迹,远处看,犹显刺目。
离开县上来小镇之后,每一天黎佳都会做作业直到夜阑人静。无非是想证明些什么。然而有时候又极其气馁,爸爸妈妈在电话的那段,所能感知的不过是个数字而已。即使是鲜花和掌声,也是不得见的。这一次的‘有时候’已经持足两个月。月考的名次更叠至二十四。
打给爸妈的电话里,却还是说。就那样五名左右。
一直刻意的避开的某个角落,许是因为感冒的关系。一发不可收拾的泛滥起来。
爸妈去西藏的那天。天气还冷着。是料峭的三月。风吹在脸上都跟刀割似的。黎佳一路上都是静默着的。坐在相熟的胖阿姨的三轮车里。听得阿姨说“会不会舍不得呀。不过也别怕,妮子长大了。会自己照顾自己了”本以为会落泪,却还是没有哭。
把爸妈的行李拿到长途车上再往返下来。闭着眼站了两秒。回过头已是一张笑脸。“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你们在外面才要照顾好自己。”妈妈的声音发着颤,泪水已淌满了整张脸。旁边的爸爸眼圈也是一片泛红。“你自己要注意呐..好好读书..有事记得找外婆..”
一脸‘我可以独立生活’的表情在大巴开走以后,终于疲软下来。仍是没有哭。回到借住的舅舅家的时候,房门砰的一声响的时候,似乎才惊觉心里的难过。难后就是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滑落。心里却还是挣扎着不愿意掉眼泪。
刚从外婆那搬来舅舅家的第一天,爸妈离开的第一天。黎佳躺在舅舅家几乎没有人气的房间里,想的全是孩提时那一幕。
三个人一行去百货里买衣服。小黎佳在儿童专柜看中了一件衣服。怎么也不肯离去。爸爸着了急,便要打小黎佳。因为原是爸爸要给妈妈买衣服的。那天是妈妈27岁的生日。小黎佳生气的哇哇大哭,口里还不停的念叨;“你就知道给你老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儿都不用管了...”
还只是5岁,怎么会那样伶牙俐齿。妈妈重复起那件旧事的时候,总这样说。
黎佳辩得妈妈的那种语气,还有当时脸上会出现的温柔表情。以至于躺在床上想起妈妈说的‘还只是5岁,怎么会那样伶牙俐齿。’的时候,觉得真切的过分。好像妈妈就在自己的身边。刚刚还在身边,织着围巾,微笑的对自己。
然后黎佳的泪就无声无息的,波涛汹涌的流了一夜。
最近一段时间,黎佳吃午饭的当口,总很巧的遇到程萧明,还有那个孟冬。虽然照过几次面,可黎佳一直不知道孟冬的名字。还是上次孟冬从自己班级经过的时候,程萧明那只黑猩猩热情的招呼声,才让自己获悉那‘面熟’的男生的名字。奇怪的的是程萧明从未招呼过自己。倒是偶尔孟冬会突然抬起头对回过头去看他们的自己微微一笑,说:“嘿,你好。”黎佳马上就转过头去,为自己被他们发现而觉得微微有些脸红。虽然自己本就没有打算过要和他们打招呼什么的。
不过黎佳走掉的时候,总感觉背后有一束目光追随着,像夏天里背上的一层粘稠的汗。
已经是三月末了。天气还是冰冷的发凉。早上骑车来学校的时候衣服上会沾上一层类似霜一样的东西。让整个冬天的寒意又深一些。若冰单车前面的篮子里,是一袋牛奶和一小块蛋糕。用了厚袋子包了起来。
上次和黎佳闹别扭的事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那天若冰走在前端,听见后头黎佳的声音,就很开心的掉转了方向。黎佳还是那样,用雾蒙蒙的眼睛看了看若冰,就没有在说话。若冰却还是开心的和黎佳聊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也说了。黎佳没问那男生的名字。就淡淡的说;“初三了,不要放太多心思上面。”这对于正处在甜蜜的初恋里的若冰,多少有些打击。
可是若冰知道黎佳是为自己好。也对,现在先认真学习,往后,我们还有大把的光阴呢。于是也就笑的释然。
到了学校,把自行车停在车棚里。若冰就脚步轻快的去3班找黎佳了。虽然此刻学校因为时间过早的关系,只有小猫三两只。可若冰很自信,黎佳肯定在班级,因为黎佳曾经对自己说过,她是班里的劳动委员,需早点来督查。“反正也没事,早点就早点了”黎佳是这样说的。
3班的后门是开着的,若冰几乎要高叫着黎佳的名字,步入班级了。可是站在黑板上写着什么的女生,一米五多的身高,明显和一米六多的黎佳不同。若冰轻悄悄的走了进去,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走的近了。看见黑板上的字——黎佳,你这个贱人。若冰很愤怒,怎么会有这么卑鄙的人。正要冲上前去。女生的脸转了过来。
王英?!
若冰呆了。若冰曾听黎佳说过王英的事。个人对她也是极为同情的。所以平日里看见黎佳和王英呆在一块的时候,她总是在叫完黎佳的名字以后,也微笑着对王英打招呼。
然而王英居然恩将仇报。这是若冰怎么也没想到的。
“李若冰,今天的事你不能说,否则我会把你和孟冬的事报告给王老师。”
“你怎么——”
“别问了,我要去吃早餐了。”
王英带着一脸不容拒绝的高傲姿态走出了3班。
只余下若冰傻傻的愣在那里。
一道青烟漫过学校的外墙,升腾起来。
王英站在学校集中放置垃圾的角落。把手上的考卷用力撕开,扔在了地上。继而用火柴点燃。王英看着浆白的考卷在黑烟燃起之后迅速转化成墨黑的灰烬。心里不知道多痛快。她的唇边始终带着抹讥讽的神情。那模样,和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样子大不相同。
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如若说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王英也不知道。确切的理由说不上来。可是就是讨厌,讨厌,非常讨厌。她是不屑黎佳的帮助的。那双丹凤眼在自己被欺负的时候,总要若有若无的望过来。却不帮忙。是看笑话么。在那次班会课后的友好,看起来总是假惺惺的成分居多。她不知道那黑板上的字都是自己写的。她不知道自己讨厌她?!从一开始就?!
这听起来真是再滑稽不过的笑话!!
冬日的学校总是有缭绕的雾。白蒙蒙的。王英喜欢把手探出去,想抓住什么似的。虽然知道是抓不住什么的。在小学的时候,王英也曾经优秀过,那时候她是班里的文娱委员。什么活动都要组织。人,也是活泼的。
可是一切都改变了。在爸爸离开以后。
不愿意再想下去。王英绕过后门,走到了大道上。在走回班级的路上,王英看见了初一的学妹学弟们开着玩笑的模样。无忧无虑真好。王英抬头看天,发现雾已经散去,露出了光亮的天色。
或者,今天会是晴天吧。
早自习下课的时候,黎佳走到王英的位置旁。“英,你早餐没吃吧,这是若冰今天早上给我的,可我吃过了,所以还是你吃好了。”王英脸上的神色有些许犹豫。而后轻轻的说;“黎佳,不了,你吃好了。”黎佳故意板起脸说;“不行,你一定得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一脸放松的说;“今天要放晴了吧,连续阴了好多天,终于放晴了。真好。”王英没有接过话头,只是把早餐放进了桌肚里。又把黎佳往外推了推:“快坐回位置上吧,第一节是‘蒜头’的课,你不怕啊。”
坐回位置上的黎佳想起刚和王英一起走的那天。她在逆着光的操场上对自己说‘谢谢’时候的表情,那时候的黎佳忽然想和王英做好朋友,像和若冰那样的好朋友。她在拍了拍王英的肩膀后,就拉过她的手;“以后,我们都一起吧。”王英柔弱的而泫然欲泣的表情,黎佳想,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蒜头’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发现了程萧明和黎佳是两人共用一张考卷。自己三申五令的说要带考卷,要带考卷。可竟然还是有学生没带。‘蒜头’不禁有些生气。“程萧明那桌,你们是谁没带考卷?”“是我。”程萧明站了起来。前排的王英听见声音,看到站起来的是程萧明。心里略微有些吃惊。
“那么,你出去好了,没带考卷还听什么。”
程萧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几乎是挂着微笑出去的。
蒜头’在叹了一口气后,又开始细致的点评起考卷。黎佳的心却唐突的跳个没完。考卷该是听不进去了。黎佳挺纳闷程萧明干嘛要那么做,而且速度快的惊人。自己本是会应答的。说;“是我。”可程萧明那样快的把自己甩在身后。替自己担下了罪名。
外面的天气怕是极冷的。黎佳想。
男生的身子骨比之女生总是显得较为硬朗。可是北风呼啸而过,萧明的身子还是抖了抖。他把脑袋缩在了衣领下,只露出两个小眼睛。萧明的眼睛总爱时不时的微微眯着,近视久了的关系吧,萧明没觉得是坏毛病。可是上次黎佳说;“你不要老把眼睛眯着,没精神。”萧明记得当时自己特滑稽的说了句;“没事,我妈说了,小眼聚光。”
萧明把两只手放到一起,重复的搓揉着。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又‘呵’的笑了起来。
学校后面的小山坳即使是在冬天。景色也是别致的好。
山间老树枝桠交错的影子,嵌在灰白的天空下。萧明觉得是分外风情。对于喜欢画画的他,这样的冬天,虽没有花,也无论如何是称不上肃杀的。
冬日的山顶,凉风拂面便如水一般。萧明轻轻的嘘出一口气,一团白雾袅袅升空。初中即将结束了。时间过得真快。萧明想起小学一年级的数学老师,想起小学后操场的沙坑,想起2年2班门口的灯笼花。还想起那个头发花白的老校长。
“孩子,背不要驼着。”
老校长慈爱的样子没有变,萧明记忆力的他,连带声音也还是十分有力的。
远处的炊烟在风的侵扰下,散成一缕一缕的。
近乎枯黄的草茎放入口里的时候,萧明觉得很苦。然而苦也还是要承受的,萧明想。我这么年轻,没有理由不为理想一搏。那个象牙塔,那个未名湖的梦,自己还是常常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肉疼般的忆起。‘哪怕是为了爱情’萧明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尽管没有人看他。冬日的山头,哪怕是响午,也是没有人的,更不用说现在还是早晨8,9点的光景。
羞涩的萧明不能说不可笑,可是他的感情又是如此庄重。年少时的感情清澈的似井水一般,当我们渐渐长大,明白了许多,可以掌握了许多的时候,那样的热情却无声息的消退了。费尽心力的想要寻回,终也只能是寻不回了。
“黎佳,你出来一下。”
男生站在3班门口,喊了一声。
女生抬起头发现并不是相熟的人,不禁皱了下眉头。缓缓的踱步过去,玻有些不甘愿。“你找我?”女生的话刚一落地,男生就急急的接上;“没呢,是王老师找你。”
脑海里闪过的念头里,有一个是‘催学费’。还有一个是‘催校服费’。黎佳心里有些难受,上次的班费50就是向外婆拿的,这次——不知该去何处寻这钱。断不能再向外婆开这个口了。外婆本身也没什么钱,女儿没指望上,唯一的儿子也携家带口的去了外地打工。偶尔托人带回的钱实在只够老人家一个人的开支。自己在饰品店打工的钱,也只是够自己的日常开销罢了。
找谁呢,找谁呢。黎佳托着腮,把印象里所有可以不知羞向其开口的人都过滤了一遍。最后还是觉得找若冰最好。事实上,何来‘最好’与‘最次’之分,黎佳能依靠的,也只有若冰了。
这是2001年,黎佳第一次开口向若冰借钱。
在2000年初的时候,黎佳也曾动过向若冰借钱的念头。黎佳知道光若冰一年的压岁钱都能顶自己好几年的学费了。她甚至明白若冰家做生意的父母也许可以帮自己的爸妈一把。可是就是开不了口,想想,同是一处环境长大的,同是好学生,可自己却要死厚脸皮的要求人家借钱给自己!!更有甚者让其父母帮忙安顿自己父母的工作!!这些话真要说出口得有多艰难。黎佳最终还是没有对若冰开口,尽管看出端倪的若冰一个劲的说;“我爸妈准能帮的上忙。”
现如今,这口还是要开了。黎佳站在风中。看着2班门口的学生一个个从自己旁边走过去。心几乎要滴出血来。‘你们知道我要向我最好的朋友借钱吗?你们都知道吗?’黎佳的眼泪只圈在眼里打转,在快要滴落的时候,她背过身去,用手背檫了檫眼睛。
女生的脸漫着笑。声音婉转如黄鹂。“呀,黎佳,你怎么在这等我?”黎佳知道若冰的声音有多动听。可今天,却像是未曾明了过似的,觉得她的声音那样好听。“没什么,正好路过。”黎佳的表情还是淡淡的。
然而若冰还是轻易察觉了她的不同。是的,平日里的黎佳虽然不苟言笑。但不似此刻这般。浅淡的面容里杂糅进了一丝苦涩。旁人只怕是看不出来的。可若冰想,我是明白的。若冰预感到了什么,笑意佯装的更深一些。“爱妃,今日怎么亲自来接朕啊?”‘爱妃’是若冰对黎佳的昵称。大概初二的时候,电视台放了(杨贵妃)。那时候恰好若冰的父母去远地出差,每至中午,黎佳都会去若冰家,偶尔在东拉西扯的间隙,看看电视剧。那段时间。两个小妮子就成天笑嘻嘻的看剧里的唐明皇对着杨贵妃一口一个爱妃的叫着。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剧集结束后,若冰就把对黎佳的称呼给改成了——爱妃。
然而这个称呼已然尘封了许久。
黎佳望着若冰,张了张嘴,却又缓缓阖上。
亲爱的朋友。
亲爱的你,不止是朋友。
【05】
下午五点半的太阳,课桌总是陷一边黑暗里,另一边则是模糊的光。外面的人声渐次消散。学校里只剩稀拉的一小撮人群没有回家。黎佳趴在桌子上呆呆地想,具体想些什么黎佳也不知道。然而天马行空的思绪最终总是落回到一个人的身上。程萧明温柔的望过来。程萧明的纸条。程萧明帮忙檫掉黑板上字的背影。他说的“是我。”那些热腾腾的豆浆小笼包。好像别过头,都可以看见他傻呵呵的笑容。黎佳无法辨别自己混沌意识里那个清朗的身影所蕴含的意味。她只是想;‘我大概是太无聊了吧,都想起无聊的黑猩猩来了’刚刚用完的笔记本,翻过来,又握着笔开始写写划划,不够完整的字迹里,却依稀可以看出一个‘明’字的轮廓。
“老师说这个是用浮力计算公式:F浮=G-T=ρ液gV排=F上、下压力差,是这样么?”黎佳看见王英回来的时候。就拿起桌上的物理课本凑了过去。
“没错,你看这样……”等到黎佳弄明白这题的时候,天空已经是一片暗蓝。王英的物理特别好,尽管她的数学和化学总是不及格居多,可她的物理却常常拿第一。连着几日,王英总是留下来给自己补物理。遇到连她也不懂得问题,总是一个人越过操场,找到车棚后的那栋教师宿舍去。黎佳对于那个凶巴巴的物理老师,从来没有好感。所以总是一个人留在教室里,等王英回来。
在那间歇的十来分钟,黎佳的头脑往往是浆糊般的混乱。而今日,混沌的感觉更觉严重一些。
“黎佳,那我先走咯。”“哦,好。”在与王英道别之后,黎佳才发现这一路上,自己竟然都在发呆。以至于一句话都没有和王英说。看着她远去的娇小背影。黎佳想起在这几日,王英不仅帮自己补物理,还绕路送自己回家。虽说自己家离学校并不是狠远,但也足够令自己觉得歉疚和不好意思了。
那天晚上王英泫然欲泣的表情似乎还在眼前。可时间却无声息的向前驶进,不经意间,它就这样过去。
“黎佳!”通常在通往家附近的沙县小吃店的路程里,是遇不到几个熟人的。所以黎佳在悠闲地镀着小步的时候,听到那样一声唤。还以为是错觉。回过头看见程萧明一脸呆滞的表情,于是不觉眉开眼笑起来。也不过一瞬之间。脸庞上的笑意,像是浮动过一季冬的明媚。盛载着盎然的春意。
“去哪呢?”
“随便逛逛,你是要去吃饭么?”程萧明的声音很温柔。
“嗯。”黎佳很不好意思的别过脸,那张脸,虽然每天都要或明或暗的看好多遍,可是此刻面对它,黎佳却没来由的慌乱起来,小说里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了。’的形容真的存在呀。黎佳心里一直小小声叨唠着,到最后,好似程萧明都悉数听进耳里去般,感觉呼吸都急促起来。‘咳,咳……’黎佳清了清嗓子,尽量放缓语调说:“我要吃去了,那你——”眼下之意是‘那你先走吧。’可程萧明笑眯眯的,好像没有听见一般。“我们一起走吧。”
就,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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