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名利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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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杨必翻译

  书的英文名“Vanity Fair”,字面意思好像是“浮华的市场”。

  在拥挤的集市,“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熙熙攘攘”,非Vanity而何?杨绛在附后的序言里面说,

  “名利场”这名字,直接取自《镜花缘》中的现成典故。不管怎

  么说,这个书名很传神。初看之,即生亲近感。

  对照英文的“Vanity Fair”,很喜欢杨必的《名利场》。

  句子短短的,读起来很轻松。英文的定语、状语和补语都转化成一

  个个并列句。这种样子,很像文言文。文言文里面,名词、形容

  词、动词等等,都很简短的并列着,形成一个平面;英文,都要想

  方设法的按照某种顺序形成长长的直线,甚至不惜大量使用破这号

  --,我看外国书,一怕长长的人名字,再怕直直的破这号。杨必很

  轻松的把直线变成平面,很亲切。

  杨必使用一些漢語典故使用一些汉语典故。比方说“嗒丧着脸”,

  这个“嗒丧”,多么古典。比方那“凄凄惨惨戚戚”,多么熟悉。

  这些源远流长的词语,虽然与英文字典的解释不尽符合,却很投我

  的胃口。

  杨必把抽象的词语翻译的比较具体生动,用词是书面的,行文口气

  却很贴近生活的口语,这虽然也要感谢原作者,但译者应记首功。

  没有这么优秀的翻译,酒香也怕巷子深,更何堪,蹩脚翻译往香酒

  里添水加醋呢。

  杨必的翻译,自始至终保持统一一贯的连续性。这个就像书法,但

  看一个字,未必就好,整体观之,则巍巍乎汤汤乎。虽然她多处

  增字,多处减字,很多人可能不同意这个做法,我个人丝毫没有感

  觉什么不妥,行大事何必拘于小节?

  旅居他乡的羁客,漂泊异国的游子,听到的母语的口音,看见故国

  的土产,尝品家乡的风味,那亲情的感觉,既惊且喜,复加惆怅。

  阅读杨必翻译的《名利场》,恰似他乡旅游,巧遇故人,不管眉颦

  眼笑,无论手舞足蹈,总是打心底的舒畅。究其原因,可能因曾经

  长久的生活在共同的氛围里,日日呼吸这空气,天天耳鬓斯磨这

  气味,所以心理距离就非常“近”,一旦异地相逢,无端的自然的

  感情上很“亲”。

  总起来说,杨必的翻译,确乎“信达雅”。这“信”,有不同的

  理解。一种,是忠实于原著,字句必较,甚至连句型都很欧化。我

  觉得没啥意思,失去了翻译的意义。翻译,就是翻译给不懂外语的

  读者的,那读者读来,如果觉得仍然很外语,怎么取信于读者呢?

  所以,我觉得“信”,应该是“取信于读者”,而非仅仅“忠实于

  作者”。

  怎样取信于读者?最主要的,第一义的,应是让读者有“老乡见

  老乡”的感觉。比方杨绛翻译的《唐吉诃德》,里面“话说”等

  等的语气,读来似乎是中国的话本,亲切,熟悉。另外版本的《唐

  吉诃德》,则无精打采。比方说潘光旦翻译《性心理学》和《人类

  的由来》,徐梵澄翻译《苏鲁之语录》,都中国化得很。即使看

  不懂,那份亲切的温暖也是很好的熏陶。“忠实于作者”的

  “信”,枯燥得读来常有敬畏之感,“取信于读者”的“信”,轻

  松的读来每觉亲近之情。亲近则倾向理解之,敬畏则趋于批判之

  --翻译风格直接导致了完全不同学习态度。

  2,萨克雷原著

  小说的开头,往往是腹稿的结尾。这个开头,从文字上看,是全篇

  的基础,需要夯得很结实;从文章意境上看,需要站得高,看得

  远,有飘逸的气象。总之,经典的小说总有经典的开头。

  小说开端的好坏,直接决定了小说后来的叙述节奏。叙述的节奏,

  一方面需要有故事的内容来确定,另一方面要有作者的视角来确

  定。所以,小说的开头,总是试图确立作者叙述角度的合法性。

  《西游记》的两个开头,分别简单交待石猴的来历和后来交待唐僧

  的家世。这开头很松散,后来的整个结构就散乱,简直不像小

  说。《水浒传》开头,是洪大官人脑袋发昏,揭了石碑上的符。后

  来的宏观结构总没逃脱这个开头的框架。《三国演义》根据历史记

  载创作,所以开头比较轻松,就是一首俯瞰历史的“西江月”。

  《红楼梦》,是从人的气质类型的历史演变开始的,并且交待整个

  纪录是刻在石头上的。这个石刻,这个历史,就是作者开始叙述的

  合法基础;一旦出现结构上的需要,随即可以从这个后盾中获得逻

  辑上的和心理上的支持,从而保证了文章的自洽和完整。

  《红楼梦》是很自觉的注意自己的文体的,可以从开头看出来,也

  可以从脂批上看出来,那些眉批夹注,着重介绍文章结构。 

  《名利场》的开头,是一个舞台的领班的在开幕前的开场白。这个

  开场很有意思,摆明了作者是一个局外人,却什么都知道。仿佛当

  年香港的一个歌星李克勤,唱歌跳舞的表情很超脱,不像其它歌星

  皱眉挤眼的努力投入其中,而是仿佛置身事外,按章办事,到了点

  就下班。因为采用了戏剧式的开头,而这个开头却这样的超脱,所

  以小说过程中,作者不得不经常跑上台来,直接出头露面的招呼

  “最亲爱的读者”,又不得不经常坐在马车顶上,或者躲在门缝

  后面,或者打扮成某个角色混进某个场合,甚至不惜利用“小说家

  的特权”闯入闺房,以便实现自己全能全知的视角。作者在小说行

  文过程中,反复坦率的强化自己视角的合法性,这和曹雪芹弄一个

  脂批来含蓄的敲边鼓,异曲同工,殊途同归。

  但是,《名利场》的开头比不上《红楼梦》的结实和飘逸,所以,

  行文中作者不断的出场救火,虽然让场面更热闹,也难免更混

  乱。《红楼梦》一劳永逸的解决了视角的问题,行文中顶多派来两

  个神秘的和尚,所以人物形象比较连贯透明,读者可以凭借人物的

  过去行为判断他们的将来。《名利场》不然,我仅仅听作者说这个

  人物“过去曾经如何如何”,也模模糊糊的看见这个人物“现在正

  在怎么怎么”,但是我毫无把我判断他“将来会哪样哪样”,人物

  形象不能连贯起来,让作者频繁的出场给打乱了。作者总是说某个

  人物确实那样那样,我却丝毫看不出为什么必须那样那样。

  3,钱钟书

  感觉《围城》有点类似《名利场》。

  作者都喜欢夹叙夹议。

  里面的女主角不但说话的口吻很相似,而且内容都相似。

  前者从轮船上开始,后者从马车开始。

  二者都进行长途旅行。

  前者把婚姻比作城堡,后者则说,人生的苦难始自婚姻。

  前者结构紧凑一些,后者作者口角更俏皮。

  钱钟书喜欢这样注释宋诗,某句来自某人,今天请君入瓮,莫怪。

  4,八卦

  杨绛、杨必、钱钟书,都谈锋甚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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