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的李清照
这是一个完全开放了心境的夜晚,这样的夜这样地读着李清照——那个距我遥远而又似乎触手可及的古代女子。一盏孤灯,两枝芭蕉,几杆修竹,数丛萱草……一代娉婷忧柔的熟知而又陌生的女词人便忽倏间立于我的面前。就像夜幕来临后你点亮的明灯,刹那间惊惧不再,温暖熟悉氤氲而来。
就像释放着的淡蓝色的情绪突遇深蓝色的情结,片刻间融合、包容、蕴含、互渗到一起。
就像时间是一种非存在,空间也是一种非存在。就像,满室满身满思想地被一种气息所撩拨,被这样的无声和这样的内心深处的灵动所注视,并且一刻不停地逼你到心之最深处。
及至惊骇来临。
惊骇于读那前朝女子入骨入髓。
她一定是纤瘦而气质优雅的,据生理学家及心理学家的分析,凡是诗人型的人,都是很瘦的,心都是极敏感的,那么她一定是多愁善感的,不然怎会有那么多打开愁字成秋心的哀伤词调?怎会寻计消此情,“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一定是罗衣素裾,柳眼桃腮的,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奇女子,不然,怎么“翠贴莲蓬小,金销藕叶稀”?
她一定是豁达、洒脱、雍容大度的,“不如随分尊前醉,莫负东篱菊蕊黄”,虽为女子,面对盛菊,一样地倾杯痛饮,一醉方休。
此刻,我静坐于清照阶前,就像两个素来相知的有着同样敏感的素弦依依的女子,手把轻风,就了月光,轻倚小楼,无茗亦无香风缭绕,就这样读你。读你的诗情,读你的词意,读你的婉约,读你令我找也找不到出处的忧郁与怜爱。
我读着你千转百回的柔肠: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裳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红肥绿瘦。”
风便沿着我的夜晚朝着我吹拂而来。谁能想象到这一切?谁又能想象李清照?
风急雨落,人浓睡酒己残,绿正丰腴红正瘦,问一下卷帘那人:海裳可依旧?
此刻这夜,早己是没有风景可言,可是,那词却如同绿露一般滴在了一个人的灵魂里。我不知
她是如何用了世上如此美好的句子引领我进入到一个无论怎样想也想不完整的美妙境地。这隐于词后的那声多情之问:“一夜的风雨,海裳花儿究竟怎么样了?”早己让我常常想起榻上那个半卧的女子,问得那么认真,驳得那么恳切,红肥绿瘦的叹息无限凄婉,那一声千百年前的叹息讫今仍在我耳畔莹绕。
请原谅,小女子的哀伤永远成就不了大气候,可是,它是另一种那边独好的风景。
遥远的李清照总让我在这喧嚣的滚滚红尘扬起的灰粒中想起月光下悠悠的婉约,并且有一种月下抚琴,在清淡的韵律中寻求抑扬顿挫,寻求动听而传情的乐意的一种冲动。想起她。想起她修长的手臂和那廷伸向与浮躁绝缘的思路。
有一种感觉从心底流过。在深处猎猎燃烧。我们这一代人还需要什么呢?在这个连爱都可以速配的年代?
也许我们是太过极致了,太过想入非非,太过冲动了。这些又总是在一次次的结束之后再次循环开始。
而清照此时正“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她看到了西风吹动帘子,她想到了西风也正在吹动着菊花,菊花正随着气候的变冷而逐渐地消瘦。人可以因为相思消瘦,唯花只为季节消瘦。她在沉思着。丝毫不会知道,后世的今天,有人在循环着浮躁。
不知是我们清醒,清照在做梦,还是我们在做梦,而清照在清醒着。不管怎样,做梦的需要清醒,而清醒的,偶尔还是要有梦境。
清照是惜花之人,深入她的背影的我们却只是看到花的美丽的影子。
没有人再来惜花了。
这是一个无争的事实。我们注定要将古代毁灭,然后未来又将我们毁灭。这一事实穿透了我的思维,穿透我的白天和黑夜。让我在这个时代在清照的空间里的某处,某一个瞬间,真正地体味到了某种绝望和困惑。
在今夜这个晚上,在今夜这个阅读的晚上,岁月的流水已洗净了我的脸,我看到了一个空灵的女子衣袂飘飘朝我走来。
她朝我打着只有我才懂的手势。她说:时间是靠不住的。因为人是会蜕变的。你不必为时间守候什么或是索要什么。好在有空间,它能使人平静,朴素并且可爱。
我始终相信,灵魂和灵魂是可以互诉的,尽管它们不属于一个时代。但是,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一种婉约是所有疲惫的心灵最好的憩息地。是的,时间是靠不住的,唯有空间,是任何灵魂和思想来去自如的所在。
清照,正在这个空间里来去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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