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缘是如此美好……清秋九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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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四年九月聚书三十种,皆因网而得。

  (一)九月十日,收到旌旗网上书市折价书二十一种,即使把手续费、邮费也算上,也共省下约二百二十元。

  “中国新文学大系”七种

  由赵家壁主编的这套新文学运动第一个十年(一九一七至一九二七)选集,分为十大卷,延蔡元培作总序,广邀名家里手编选并撰长篇“导言”,上海良友图书公司一九三五年至一九三六年间出版。——后来的类似选本,就再没能有这第一套的水平和影响了,让人对他们一出手就达到的高度叹为观止。上海文艺出版社曾于一九八一年六月据原书影印过二万套,今于二○○三年六月再次影印三千套(此为新加套封上的“出版说明”语,版权页所标注是:二○○三年七月一版,印数三千零五十),收入“中国现代文学史资料丛书(乙种)”。原封面是中西格调合一的朴净优雅,书扉、书名页选用的播种木刻大气而优美。各册有流水编号。

  因对理论、论争、戏剧这三样东西不感兴趣,故虽有六五折之廉价,也没有要胡适编的第一集《建设理论集》、郑振铎编的第二集《文学论争集》、洪深编的第九集《戏剧集》。

  《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一集》周作人编选。

  原为第六集。收徐志摩(八篇)、刘半农、刘大白、梁遇春、吴稚晖、郁达夫(八篇)、郭沫若(七篇)、俞平伯(五篇)、顾颉刚、江绍原(一篇)、陈西滢(五篇)、徐祖正、废名(六篇)、孙伏园、孙福熙、徐蔚南、王世颖,共十七人、七十一篇。——对这几种书,不厌其烦地将入选者名字(按原顺序)、入选篇目最多的头三位篇数、及与编选者有特别关系者的篇数等列出来,是从中可约略看出编选者其时的眼光、标准、心胸等等。

   这一种是唯一曾读过的。十多年前在大学的最后一个春天,借阅于图书馆,从中第一次读到闻名已久的梁遇春、废名等;当时感到最佳的是俞平伯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和洋洋六万字的顾颉刚《古史辨自序》;而郭沫若一直不喜,但其《卖书》一文,记爱书人临别校园将心爱书籍付诸图书馆,正合我其时心绪。

  《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郁达夫编选。

  原为第七集。收鲁迅(二十四篇)、周作人(五十七篇)、冰心、林语堂、丰子恺、钟敬文、川岛、罗黑芷、朱大“木旁丹”、叶永蓁、朱自清(七篇)、王统照、许地山、郑振铎、叶绍钧、茅盾,共十六人、一百三十一篇。

  《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朱自清编选。

  原为第八集。收胡适、刘复、鲁迅、沈尹默、俞平伯、周作人、左舜生、朱自清自己(十二首)、康白情、刘大白、傅斯年、玄庐、王志瑞、王统照、郭沫若(二十五首)、陆志韦、应修人、周无、田汉、叶绍钧、梁宗岱、冰心、成仿吾、汪静之、潘漠华、冯雪峰、冯至、陈南士、徐玉诺、陈学乾、何植三、刘延陵、郭绍虞、叶善枝、陈乃棠、郑振铎、赵景深、李金髮、戴望舒、王独清、徐雉、冯文炳、穆木天、闻一多(二十九首)、于赓虞、宗白华、白采、朱湘、徐志摩(二十六首)、朱大“木旁丹”、杨世恩、饶孟侃、刘梦苇、程侃声、王希仁、蹇先艾、冯乃超、蓬子、邵洵美,共五十九人、四百零八首。

  《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一集》茅盾编选。

  原为第三集。收冰心(五篇)、庐隐、叶绍钧(五篇)、王统照(四篇)、落花生、孙俍工、潘训、利民、朴园、王思玷、朱自清、徐玉诺、李渺世、张维祺、潘垂统、罗既澄、许杰、徐志摩、罗黑芷、彭家煌、郑振铎、黎烈文、赵景深、敬隐渔、王任叔、夏丏尊、许志行、李劼人、燕志儁,共二十九人、五十八篇。

  《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鲁迅编选。

  原为第四集。收鲁迅自己(四篇)、俞平伯、罗家伦、汪敬熙、杨振声、胡山源、赵景澐、林如稷、顾瓍、冯至、高世华、莎子、陈翔鹤、陈炜谟(四篇)、冯文炳(三篇)、沅君、蹇先艾、裴文中、李健吾、许钦文、王鲁彦、黎锦明、川岛、汪静之、凌叔华、小酩、青雨、朋其、尚钺、向培良、魏金枝、李霁野、台静农(四篇),共三十三人、五十九篇。

  《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三集》郑伯奇编选。

  原为第五集。收郭沫若(四篇)、郁达夫(五篇)、张资平(五篇)、成仿吾、陶晶孙、何畏、方光焘、滕固、张定璜、周全平、倪贻德、洪为法、严良才、叶灵凤、白采、王以仁、楼建南、曹石清、郑伯奇自己(两篇),共十九人、三十七篇。

  《中国新文学大系·史料·索引》阿英编选。

  原为第十集。分为“总史”、“会社史料”、“作家小传”、“史料特辑”、“创作编目”、“翻译编目”、“杂志编目”七辑,后附人名和社团索引。无论就内容还是体例而言,都编得十分出色,可谓“好用又好看”。

  《张爱玲文集·补遗》子通等编。中国华侨出版社。二○○二年四月一版。五折。

  这个书名的意思,是在安徽文艺出版社一九九二年版《张爱玲文集》的基础上补遗,包括一辑“影剧文本”(《太太万岁》、《情场如战场》等)、二辑“佚文”(其中的散文佚作已见于陈子善编的《张看》,另有两篇小说《不幸的她》、《浮花浪蕊》)、三辑“书信选”(致胡兰成、胡适、苏伟贞、朱西宁、平鑫涛、水晶、黄俊东、夏志清、刘绍铭、弟弟与姑姑等),附录周芬伶长文《张爱玲与电影》。

  以前曾见而未购,因其大部分篇幅是我没有兴趣的剧本。今则不仅为折价聚之,还因这是秋天,又是张爱玲的季节了。

  《落地麦子不死——张爱玲与“张派”传人》王德威著。山东画报出版社,“阅读张爱玲书系”。二○○四年五月一版。八折。

   该丛书中以这本最为独特,对“张派”传人予以梳理、分析他们的创作,有意思。所论包括苏伟贞、朱天文、朱天心、施叔青、钟晓阳、黄碧云、王安忆、须兰、袁琼琼等,大部分也是我喜爱的。以上皆为女作家,于“张腔”男士中,唯一有专论(且一连三篇)的是没听说过的林俊颖。又代序《张爱玲成了祖师奶奶》中顺及三毛,说“张腔”有装致造作戏剧化的一面,张爱玲“明知故犯,而且乐在其中”;众多追随者中惟有三毛把这作戏的一面身体力行,但“铺陈了张的自恋,而无张的警醒。易入梦而不易(也不愿)惊梦,三毛的修为火候未够,到底使她成为滚滚红尘下的牺牲。”乃得我心的一针见血之论。但书中旁及胡兰成的地方,随手翻看的感觉,却是有所“隔”了。

  《私房书》简媜著。九洲图书出版社。二○○○年一月一版。三折。

  年轻时读简媜的《四月裂帛》,读得魂飞魄散、荡气回肠,自此爱上。买过她一本《水问》,后来又买了伊始编的《简媜散文》(浙江文艺版),是她各个集子的选编合辑。因此,以前见到九洲图书出版社这一系列的简媜作品单行本,也就没买;今以折价颇廉,才三元多,不妨聚之。

  这册百多页的小书,是作者写于一九八七年九月至十二月的札记选。封面、底极清雅,绿染花布的图案,做成手工装订的效果(王斌设计)。

  翻开九年前所购那本《简媜散文》,里面的《私房书》节选部分原来是读过的,且抄几则当年划了线、于今依然有感的句子:

  “人得赤心亦得老成,赤心为了与宇宙抵足同眠,老成为了与炎凉人情周转。”

  “狂傲的人夜来挑灯拭剑,浮生一剑知之。出门,若有俗人问剑值几?也不怒,给他一段公孙大娘之舞。”

  “想起以前爱过的人,像从别人的皮箱里瞥见自己赠了去的衣服,很喜欢的一件,可惜不能穿。”

  “想人想得厉害时,也是淡淡的。像饿了许多日的人闻到炊烟,但知道不是自家的。”

  “我说人生哪,如果尝过一回痛哭淋漓的风景,写过一篇杜鹃啼血的文章,与一个赏心悦目的人错肩,也就够了。”

  ——最后这一段,被选印在这本《私房书》的封底上,日前写信给一位友人,正好情绪相合,乃转赠给她。

  书前类似总序的《重如鸿毛——自述创作之路》,里面有一句:“我走的路子仍是潜入内在去揪出淤伤与痛楚,唯有自疗,女性才能做自己的主人。”也是恰好,读到的当天另一位友人邀看其小说,亦可将此语转赠给她以喻之。

  其实岂止女性,我们都是从生命战场上走过来的人,经历过那种“一一”,乃都需要这样的自疗啊。

  《元白诗笺证稿》陈寅恪著。三联书店,“陈寅恪集”。二○○一年四月一版。五折。

  “元轻白俗”,因此一直没买过这两人的作品单行本,对陈先生此著也自然没有兴趣。只是曾有位朋友,因读我的旧作《慢,幽怀难写——五月聚书录》(中述及乔治桑的旧爱心情)、《书扉上的四川》(中述及薛涛和元稹的故事),有感而撰《漫赢得幽怀难写》,叙白居易和元稹的友情,元稹悼亡之外的无言隐痛心事,与元稹相似的乔治桑等,其文极佳,使我对元氏有了新的认识。后来又读到谷林先生旧信中有这样的话:“扬之水君,久不晤见,忆白傅尝私怀与元九结邻而未得,尝有句云:‘绿树覆作两家荫’,此情真可念也。”今逢陈著折价,乃可购而略作此情之念。

  《二十世纪中国作家怀人散文·唐弢集》汝先编。知识出版社。一九九七年五月一版。五折。

  收唐弢忆记鲁迅、许广平、陆蠡、郑振铎、靳以、郭沫若、冯雪峰、茅盾、郁达夫、王统照、郭绍虞、黎烈文、俞平伯、夏丐尊、丁玲、章锡琛等人之作,共二十五篇。

  《二十世纪中国作家怀人散文·谢冰莹集》陈漱渝编。知识出版社。一九九七年五月一版。三折。

   收谢冰莹忆记家人及方玮德、朱自清、朱湘、柳亚子、李青崖、林庚白、郁达夫、胡适、徐志摩、孙伏园、孙福熙、许地山、白薇、庐隐、叶鼎洛、覃子豪、齐如山、钱君匋、刘大白、罗曼·罗兰等人之作,共四十篇。——对谢冰莹不像唐弢那样本属喜爱,以前没有买过她的作品;但此卷中所怀者的名单比“唐弢集”还要丰富瞩目,折价后只需三元多就可一举既存作者亦存那么多人物。

  “文汇读书周报文丛”两种

  由吴谷平主编、文汇出版社二○○四年八月一版的这套丛书,是《文汇读书周报》一千期的文章选集。这十九年中的大部分,从一九八七年到二○○一年我都或订购或自制了合订本,原本是没必要再买别人选编的书了。但对这份报纸有着特殊的好感,它一路以来启迪我的心智、涵养我的性情,获益深厚、因缘悠长;后来虽因其渐趋平庸、从二○○二年起我不再订阅了,但始终记着那份好,于是趁八折买下对自己口味的两种,作为纪念(另一本专选辑论者内容的则不购)。

  《听听那风声》

  此册由“人物专访”、“人物志”等栏目文章结集而成,今分为“书人小影”、“大家肖像”、“师友杂忆”三辑,凡七十四篇。其中有我的良师益友安迪兄用不同名字发表的八篇,十多年前,他左右开弓、且编且撰,现在收入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写得特别出色、印象殊深的有《窗外没有风景——访诗人卞之琳》、《沙滩寻梦——记张中行先生》、《蒲桥夜话——访汪曾祺先生》等。安迪兄为人洒脱,还记得汪曾祺先生去世后,我想要重读《蒲桥夜话》一文,因懒得翻寻旧报,就向他索要,他居然说自己的旧作从不剪存。今略事归拢入书,重逢自是唤起昔年亲切;另一可喜之处是采用了当初见报时配发的、安迪手绘的几位老人肖像(不但出现在他的、也出现在别人相应文中;另还有丁聪所绘若干),稍存旧报面目。

  《辫子,还是辫子》

  此册精选“书人茶话”专版历年佳作,分为“心香一瓣”、“岁月遗响”、“咀华小集”、“窗外风雨”四辑,凡七十九篇。“书人茶话”是《文汇读书周报》最成功、最有情味、影响最大的版面,一九九二年正式创办,初期数年即由安迪兄主持。现在结集,遗憾的是没有多选各期精彩的版头画。其中有谷林一篇记沈从文与王际真友谊的《友情颂》,后来谷林先生收入其《书边杂写》集时,借用沈从文的话易题为《永久牢固的支撑》;同文异题的对照,正能见出老人文字斟酌、精益求精的过程。

  《杂书过眼录》谢泳著。中国工人出版社,“枭鸣丛书”。二○○四年八月一版。七二折。

   这个书名很文人化,谈的旧书也真够杂:宣传小册子、展览说明书、年鉴、市民手册、辞典、书目、集刊、手札、日记……总之几乎是所有门类的印刷品。但这并非收藏家的秘珍赏玩,而是思想者的读书笔记。正文八十五篇,谢泳从那些二十世纪上半叶的稀见材料中,一如既往地发掘具体的甚至是细节性的话题,用沉重的心情和不动声色的平易小文,扎扎实实地展示我们曾经有过的好东西以及后来的失落,“从过去被忽视的历史中清理出一条线索,让今天的知识分子不再重新开始,而先去接上前辈知识分子曾经创造的历史”。——接不接得上就另当别论了,起码,有这样的人、这样的心、这样的工作吧。

  《魔法无法——外国文学阅读手记》李庆西著。上海教育出版社,“经典门”。二○○四年五月一版。八折。

  近年浙江文艺社的系列外国文学译本,前有不署名的“编辑手记”,见解过人、精当优雅,原来至少部分是出自李庆西之手。当然,印象更深刻的还是评海明威《流动的圣节》那一旧文(原刊于《读书》一九八七年九月号),就是由该篇记住了李庆西,更从此对海明威这部回忆录、进而对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巴黎入了迷。

  这类西方文学阅读笔记于今结集,共四十五篇,附有大量图片,尤以一些原版书影至为珍贵。《后记》说:“所有新旧文章编入本书时几乎都作了修改,有些改动很大。”我特意去比较了评《流动的圣节》的那篇《自我感觉良好的回忆录》,它也未能“幸免”,连标题都是新拟的。不过,你变了,李庆西也在变,而文章的好意却仍然在,“巴黎始终是巴黎”。

  《王尔德全集·4·评论随笔卷》谈瀛洲等译。中国文学出版社。二○○○年九月一版。二五折。

  共收四十四篇,既有文学评论,也有隽语集束;最特别的是最后一篇《证人席上的奥斯卡·王尔德》,乃王尔德被审判时的部分庭辩,针对诘问,以其擅长的妙语口才逐一敏捷反驳,与他的文章一样精彩绝倒。书前有理查·艾尔曼长篇“引言”,用王尔德自己的观点“作为艺术家的批评家”喻之,推举其“生涯中轻浮和感伤两相结合”。

  上月通过旌旗网上书市以三折购得该“全集”第三种“诗歌卷”,接着以近四十元原价购得新出的萧易译《谎言的衰落——王尔德艺术批评文选》(江苏教育出版社),内收久觅的《意图集》等,喜不自胜。随后,却在旌旗又搜得这“全集”第四种,里面也有《意图集》,还有旧已购存的张介明译《王尔德读书随笔》(上海三联书店)所未收的多篇;折扣更低,只需八元多!我聚书不喜重复,但难得见此“全集”拆零出售、且廉价如此,乃“愤”而购之,还索性把下面两册也买了。

  不过,因为购读《谎言的衰落——王尔德艺术批评文选》,成就了一段好事……也是神奇的书缘了!

  《王尔德全集·5·书信卷(上)》、《王尔德全集·6·书信卷(下)》冯世则等译。中国文学出版社。二○○○年九月一版。二五折。

  采用阿伦·韦德、鲁珀特·哈特—戴维斯编辑的版本,按信所发出的地点分为九编,共收录一千零九十八封。注释、说明详尽,附录收了选辑的王尔德格言等资料。作为“全集”的压轴,第六种末附王尔德年表和“全集”主编赵武平的编后记,当中述及“全集”的偶然缘起,是因为偏好周作人,和朋友欲将周作人译文汇编成集,未成,却因筹划中发现周氏可能是王尔德在中国的最早译者,引起了兴趣,促成赵最后主编王尔德的全集在中国首次出版。

  因了对私人信札出版物的慎重,即使“全集”拆零出售,这两卷本来也不在我的购置计划中。但在前书牵连之下,见这么两大册一千五百余页合共只售十六元多,也就顺手买下来,反正所喜欢的王尔德珠玉谈吐,必于这些简牍中多有展露。

  《韦斯特小说集》[美]韦斯特著,施咸荣等译。作家出版社,“作家参考丛书”。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一版。三折。

  十多年前读李文俊等译的《现代主义代表作100种、现代小说佳作99种提要》,从这部(实际上是两部)简洁、深刻、佳妙的西方文学介绍中得益不浅,列出了一些“欲采的海上花”,韦斯特的《孤心小姐》即为其一。“提要”作者之一西利尔·康诺利引用论者意见,将它与《了不起的盖茨比》、《太阳照常升起》并列为二十世纪最佳三部小说,菲茨杰拉德与海明威那两本是二十年代缩影,《孤心小姐》则为三十年代缩影云。但,对作者始终没有太深的认识、契合,故曾见此译本,虽属当代名编名译,亦嫌其共收十二种、其他篇章未必为我所需而未购;今旌旗折价为六元,则价、值相当也。

  本书中施威荣译名为《伤心小姐》。编者钱满素在前言《韦斯特解构美国梦》中介绍,韦斯特是“迷惘一代”最后一位天才,他就像“美国梦”的局外人,用犀利的笔锋、反讽的手法揭穿这个梦的虚幻。一九四○年圣诞节前几天,另一个梦醒者、韦斯特的好友菲茨杰拉德猝逝,他也许听到死讯而心神恍惚,次日开车途中发生车祸,与新婚妻子双双遇难,年仅三十七岁。他们都没赶上最后一个梦般繁华的节日。

  《世界兵器史话》晏京山等编著。湖北人民出版社,“青少年文史库”。一九九七年二月一版。三折。

  但凡逢着好书、折价书一多,心怀舒畅,总会看花了眼、放宽了手,多买了不值得的书,这已成了我经常遇到的一个定律,也是上天的平衡吧:不能让好处全给你占了,须得买肉搭骨。这次错手而聚的骨头就是这本,网上没什么介绍,见才两元多,不妨碰碰运气;结果不是我想要的内容,因我只对古代的冷兵器感兴趣,而它号称“史话”,冷兵器却只占很小一部分,且图片不多。也罢,以后留给小儿也好。

  (二)九月十日,同时收到daisy_where寄赠一种。

  《齐如山回忆录》中国戏剧出版社。一九九八年一月新一版。

  这原是台湾《齐如山全集》的第十册,“宝文堂编辑部”作删节和订正后推出大陆版。封面极素净朴雅(岳昕设计)。书前张其昀的代序,介绍、推崇作为革命家、史学家、艺术家、文学家的齐如山,盛赞该《回忆录》“堪称为中国现代第一部传记文学”,“匠心独运,前无古人;传记文学,允推冠冕”云云。不过,作为一般人对齐氏的印象,还是一如书前另一篇陈纪滢《敬祝如山先生八十寿词》中说的,“毕生研究一门学问”,乃著名戏曲专家耳。而我,对戏剧却从来没有任何兴趣,想找此书的原因仅仅是来自吴方的一篇文章。

  那是《梨园风景中的梅兰芳》,情怀文字如此的好,使完全不懂京剧的我也被深深吸引,为吴方笔下的梅兰芳、齐如山感动,也为吴方的体贴入微感动,仿佛被一种寂寞的温暖所笼罩。特别是最后部分介绍梅兰芳“与齐如山的交往尤见人情濡沫与君子风义”,两人于一九四九年后海天遥隔,“音尘阻断,各自深藏当初那一份友情。”文章结尾写道:“梅兰芳逝世后,齐曾把梅氏手写中堂挂出来,瞻望无已……”次年,齐也过世了。这份感人的友谊、以及人世苍茫的大寂寞,我曾在旧文《不似当年,却还是那么清晰》中引用过,惆怅沉吟。

  今终得此书,因写于梅兰芳去世前的一九五五年,自然没有那个细节;而且,去台湾后的部分似乎根本没有涉及对梅兰芳的思念。

  不过这不会减低其的价值,它之到我手中,本身就是那种值得感怀的情谊之记录了!——八月底逛天涯书局,见有此书拍卖,首次学人家参加竞逐而不得;没想到daisy_where多买了一本要送给我,这样意外的有心(我从没在别处说过想找这本书),实在让人感动和欢愉。原来,弹奏古琴的她对戏曲甚为着迷,在“缘为书来”站长花脚猫那里见到这本书,想起我没拍到,就多拿了一本。这真就是吴方说的“人情濡沫”,我也为馈赠者的体贴入微(不仅是这书,还有来信中的锦心绣口)感动,又一次,被寂寞的温暖轻轻安抚……

  (三)九月十一日,OK先生胡洪侠、云-在-青-天持赠三种。

  九一一,偶过深圳,与《深圳晚报》雪呆子、《深圳商报》OK先生胡洪侠畅谈一下午;晚饭时他们又约来云-在-青-天、邯郸学步集、文白兄、d4、包子馒头、李书让、陈勇洪等深圳网友,纵酒谈笑至夜归。

  雪呆子漂亮温婉,冰雪聪明而绝不呆子。至于胡洪侠,以往读其文乃一好书生、观其照为一美男子;及此相会,则其美是那种阳刚风霜、刀削石雕的汉子味,其人极具感染力,气派豪爽、谈笑敏捷,呼唤登临、指点江山,甚具大哥风范,颇有乔峰之致,喜佩之。其他各人,或沉朴(云-在-青-天等)、或飞扬(文白兄等),或总是笑嘻嘻(邯郸学步集等)、或一派斯斯文(d4等)。第一次参加网友聚会,而大家一见如故、彼此相与甚欢,放言无忌、脱略形骸,大快。

  《给自己的心加糖》胡洪侠著。河北教育出版社。二○○四年一月一版。

  这本配有漫画插图的文集,作者题语持赠的是毛边本。但已决定:自本月起基本不读书、自下月起一般不买书,埋头一段时间整理旧作,因此要待以后再慢慢边裁边读了。这里只说说对胡洪侠两种旧著的印象——以前笔记中关于《老插图新看法》、《微尘与暗香》的聚书录,从未发表,今从中抄出几句,以略见其人其文及素所倾倒。

  《老插图新看法》(广东人民出版社,一九九八年五月一版)。收西洋古旧插图记之,真正的图文并茂,用他自己的比喻,可算是美满幸福的一本书。文字有明显的董桥风格,是漂亮的小品散文,当得起那些古典图画。妙文妙语随处可见,更屡有过人见识在,可思可赏。如借伊斯拉谟比拟周作人、以《堂吉诃德》遭遇对比“文革”,等等。集中一批文字谈书及插图的发展历史,可使人比照当下印刷、手笔被电子、电脑取代的趋势;很喜欢胡洪侠就此以及贵族与大众关系的陈述,带来思考,也给我的一些观点予印证。此册之品读,是立冬前后,阳光如洗,看此好书,好图好文好故事,残秋初冬天凉日子里,如沐清阳,乐也融融。(一九九八年十、十一月)

  《微尘与暗香》(广东人民出版社,二○○○年十月一版)。胡洪侠学董桥学得最像,到了旧时书画家门生代其师挥毫乱真的地步。而且他到底是“捧心”的,不是效颦的东施。看到喜爱的董桥得此私淑弟子,其一派文风得以传续暗香,则虽是一堆微尘,亦觉可人了。(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旧世纪最后一片上午的阳光中)

  《旧时月色》董桥著,胡洪侠编。江苏文艺出版社。二○○三年十月一版,十一月二印。

  此书按董桥经历的踪迹地域来分辑,见出人生历程。胡洪侠说,董桥对这一编法颇感满意。可惜他编得更好的一套董桥文集,始终未能出版。

  胡洪侠又谓他曾在网上检索自己,发现有人将他与我并列为董桥门下。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归类,一笑。

  又:扬之水近年撰古名物文史之作,去年初曾跟我说拟结集时取书名“旧时月色”;后来此书出版,遂要改名了。

  《沈从文研究专题目录集》杨瑞仁选编。中国文联出版社。二○○二年五月一版。

   当日所见深圳网友,除胡洪侠、雪呆子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沉默朴实、不修边幅、寡言笑却同样能感受到其诚挚的云-在-青-天。其为湘人,于乡贤沈从文极敬爱,主持有网易的沈从文论坛。所赠此册乃是稀罕的好书:身为凤凰人的作者,辑录了二千多条文献目录,按二十九个专题分列(其中最后一部分是沈从文年表)。我喜欢这种有心人做的资料汇集,自己也曾私下小试过,今得是书,可免许多烦劳;而就算浏览翻看,也是愉快的。

  (四)九月十三日,收到从天涯书局zx061处邮购的两种。

  《玉梨魂》徐枕亚著。中国戏剧出版社,“中国现代名家名作文库”。二○○一年十一月一版。

  我对“鸳鸯蝴蝶派”小说没有兴趣,这部以文言写就的民国第一部言情小说,之所以一直想找,是一九八九年读了《读书》七、八月合刊上金克木一篇《玉梨魂不散,金锁记重来》,自此念念不忘。金克木对徐枕亚其人其文评价不高,他只是借《玉梨魂》和张爱玲的《金锁记》来喻婚恋之人情,又由婚恋喻法国大革命等世情,比如这样的高妙佳句:“恋爱与结婚又有关又无关,是一部小说和续篇。续书是另一部,没有胜过前书的。……若把续篇当作正本,两相混淆,必然会自寻烦恼。”婚后生儿育女家庭扩大则又是另一部小说,“三本书有联系,但不是一回事。”实在是看得太透彻、说得太警醒了!我的婚恋观,可说是深受这段话影响。

  现终觅得的此书,同时收入了徐氏后来将《玉梨魂》改为日记体、增加诗词、扩大篇幅而成的《雪鸿泪史》。这套“中国现代名家名作文库”有两个令人侧目的数字:印数五百套,定价是五十二卷(本书称为“徐枕亚卷”)共五千九百八十元!却又不是什么好的精装。现店主以十元出售。

  《幸运的吉姆》[英]金斯莱·艾米斯著,谭理译。湖南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三年八月一版。

  这是早年读《现代主义代表作100种、现代小说佳作99种提要》后列出欲得书目的又一种。“提要”另一作者安东尼·伯吉斯对该书作的介绍很令我感兴趣,如说作品主人公“和其他对战争和战后艰苦生活感到厌烦的英国人一样,希望能过最低限度的舒适生活,可是人们给他的却是虚假的理想主义。他要面包,人们却给他石头。”又说,艾米斯像他笔下的“非英雄”一样是反文化的,但“又无法掩盖自己的书生气和音乐癖”。这些都是我当年“转向”的思虑和矛盾。

  到手此旧书,是八十年代装帧风格、铅印字体,熟悉而亲切。

  (五)九月十五日,收到东吴门生张咏寄赠一种。

  《草龙堂读书记》张咏著。青海人民出版社。二○○四年四月一版。

  内容是说人谈书(包括书画,作者乃当地书法家协会会员)的文章和日记,满卷琳琅。亦自是一番网缘也。

  (六)九月二十八日,收到从天涯书局淮南子旧书店处邮购的两种。

  《中国现代作家著译书目》北京图书馆书目编辑组编。书目文献出版社出版。一九八二年十二月一版。

  此书以北图馆藏为主编制,共收录五十位作家的著、译、编、校图书近三千种,收书范围自“五四”开始至一九八一年底止,体例完善,查检方便。封面是八十年代风格的古花纹装帧(陶尚义设计)。

  《中国现代作家著译书目(续编)》北京图书馆书目编辑组编。书目文献出版社出版。一九八六年四月一版。

  在上书之外,续编另一百二十八位作家书目三千四百余种;另附录上书作家补遗图书八十余种。其余同上书。

  ——两书原价分别是二元二角、三元九角五分,今溢价至五、六十元。却喜恰在正中秋当日收获,可为书房节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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