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雪蝶分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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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蝶分飞

   楔子

   雪,一片一片,翩纤如蝶。又是一个漫天飞雪的日子,独立的雪峰之颠,圣洁的雪地上立着一座孤坟,空白的墓碑前,一白衣女子默默静立,似在回味往昔的一点一滴。萧瑟的寒风,冷清的雪花,无声息地维持着这份宁静。墓中躺着的是一个来自与她完全不同世界的人,空白的墓碑是因为她根本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一个至情至性的男人!

   一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日,却没人感受到寒冷甚至觉得这是个热情如火的日子。今天拥翠山庄沈家大小姐将与宇文世家大少爷结亲。从此武林中两大家族将合二为一,共同维护武林正道,一个多么令人震奋的日子!

   沈君儿身着大红嫁衣在一阵吹吹打打声中进入宇文家大门。宇文大少爷,传说中的那个文武全才会是怎样一副模样?十八岁的少女芳心暗动,想象着她会有怎样一个令人艳羡的夫君,然而当一只熊掌般的手挑开自己红盖头时,她所有的美梦就此破灭。君儿怀疑的眼神盯着那张大脸,笑容僵在脸上紧接着是一声刺耳的尖叫:“你、你、你是谁呀?”“大脸盘”傻傻地笑,含着指头的嘴不时流出口水,看得君儿直想吐,更想哭,她猛地推开“大脸盘”拼命往外跑。恍惚中,似乎撞上了一个人,闪电般地一把剑从她身侧刺过,直插入“大脸盘”的心脏。那一刻她呆了,第一次她感觉到恐惧。虽然她从 武,虽然她曾打败过无数高手,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眼前死去。君儿抬头,恐惧地盯着持剑的凶手。令她惊讶的是持剑者只是个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黑衣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眸,英俊的脸庞,似笑非笑的神情。黑衣少年缓缓拭净剑身上的血迹,看着呆立的君儿:“帮你杀了他,还不谢谢我。小姑娘,真没礼貌!”说完随即出门,忽地他又转身一笑:“想走的话,最好现在就走。哈!哈!哈!”

  沈君儿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她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自己的婚礼竟像闹剧般收场,她隐隐觉得自己已陷入了某个阴谋中。果然,第二天就传出沈大小姐新婚之夜弑杀新郎的消息。整个武林为之震惊。宇文世家广邀师友,齐上翠拥山庄兴师问罪。武林中像大战即将开始般人人惶恐。万般无奈之下,沈庄主当众宣布与沈君儿断绝父女关系。

   这个打击如晴天霹雳,君儿终于流下伤心的泪水。几个月来面对种种不堪入耳的流言她没哭,面对宇文世家的追杀她更是坚强地举剑对抗,然而幼小的心又如何承受自己亲生父亲如此这般打击?

   泪总有流干的时候,君儿终有清醒的时候,意识到逃避不是办法。她要找到那个黑衣少年,要为自己洗清罪名。她暗暗默念:“今时今日,沈君儿死了!”此后,她以白纱遮面,沈君儿已消失在这个险恶的武林之中,而行侠仗义的雪飞蝶在江湖中崛起。

   二

   月,忽隐忽现,黑寂的夜空中零星地缀着几点星光。一窈窕黑影立于玄铁门下久久凝视着四字金匾——宇文世家,三年了,她已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女孩。三年的逃亡为她增添了几分成熟。三年了,当人们淡忘了沈君儿杀夫之事,当洛阳城宇文世家的追踪已不复往日严密之时,她回来了。三年了,走遍大江南北,遍访宇文世家的仇敌,却始终找不到那个黑衣少年,三年来的疑问,三年来的委屈,在心中曼延,迫使她纵身跃进那玄铁大门。如浮云般飘向大宅深处,夜探宇文世家!虽然雪飞蝶以轻功闻名于世,虽然她曾夜探皇宫大内,但论机关暗器谁及得上宇文三姑娘宇文玄冰,宇文世家虽不及皇宫守卫森严,可它却是步步机关,处处暗器,江湖之大有谁敢轻言夜探宇文世家,又有谁敢真正夜探宇文世家?

   雪飞蝶以轻盈的身法绕过众人的视线,在宇文大宅中穿梭,她小心翼翼警惕任何机关,不禁感叹玄冰的心思真是巧妙。突然间,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传来,她循声而去,悄悄地飘落于一棵大树上,没有惊动一片树叶。窗纸上,昏暗的烛光在摇曳,映出两个人影,其中削瘦的人影在不耐烦的晃动“爹,你怎么就是说不通呢?老顽固!”另一高大的人影突地给了削瘦的人影一巴掌。削瘦的人影愤然转身,夺门而出,门开启的一刹那,一个黑色的身影映入雪飞蝶的眼帘,她猛地一震,树枝也猛的随之一晃,瞬间万道箭光向她逼来,方才还呆立于树上的雪飞蝶,一个鹞子翻身,展开空灵的身法如飞蝶般穿行于箭雨之间,衣袂翩翩,宛若蜻蜓点水般踢飞枝枝飞箭。随即一切又归于寂静,黑衣少年静静地望着带面纱的女子,心仿佛被触动了一下,干笑几声道:“久闻雪飞蝶大名,没想到连三姑娘的万箭穿心都难不倒你,当真佩服之至。”雪飞蝶没有动,静静地,静静地,凝视着似笑非笑的黑衣少年,万般情绪闪现于她的眼眸,她似乎要看穿整个世界!缓缓地她说:“跟我来,你欠我一个解释!”说完转身,似无人般穿过闻声赶来的宇文家守卫。

   她不明白,甚至不敢想象竟会有人可以若无其事地杀死自己的兄长,再若无其事地地面对自己的父亲。事情越来越诡异,她不知道会有怎样一个天大的阴谋!

   三

   黑暗的夜空,寂静无声,淡淡地泛着月光。两条人影不分先后来到郊外的断崖之顶。崖下是黑压压一片拿着刀剑的宇文家守卫。两人对立地站着,没有表情,“宇文世家二少爷宇文玄弈!”“拥翠山庄大小姐沈君儿!”

   “你为什么要杀了你的亲哥哥,再嫁祸于我,你的目的是什么?”君儿握紧了手中的剑。

   “我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仍然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看不惯就杀喽,亲哥哥也一样。嫁祸于你?从何说起,不过是巧合罢了。”

   君儿听着幼稚的回答想笑却笑不出来,反而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当然,她不会相信这样的回答。此时此刻除了拔剑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来疏散三年来的委屈和不平。刹那间君灵宝剑横空出击,宇文玄弈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凝神细看,剑体晶莹剔透,透着一股摄人心魂的寒意,这是雪飞蝶的佩剑——天下至柔至寒之剑。看似匆忙间,宇文玄弈抽剑、转身、举剑横挡,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忙而不乱,潇洒之极。两剑一粘,即便分开。君儿一提气抽身上飞,到立而下,直刺宇文玄弈的天灵盖,宇文玄弈双腿微曲,上身下弯,堪堪避过致命一击,同时以指代剑直截君儿左肋。一场惊天之战就此展开。剑影寒意笼罩着整个崖顶,白衣黑影已分不清谁是谁了。

   “二哥,小心!”一声惊呼打破阴沉的战局,一个青衣女孩伴着清脆的铃铛声沿着崖壁攀垣而上,宇文世家三姑娘到了。十六岁的宇文玄冰有着常人无发企及的心智,机关暗器无所不精。只因幼年时的一场怪病至今无法修习上层武功。三姑娘爬到半山腰已觉寒气逼人,再爬一阵子,就感到透心刺骨的剑气,再也无法施展轻功。可这又怎么难得倒我们的三姑娘,她取出一条铁链,一头栓着一个铁爪,套着无数小银钩;另一头套了个手腕粗细的银圈,在黑夜中泛着闪亮的银光。她将小银圈套于自己的左腕,右手抓着另一头飞速旋转起来:“看我的铁爪银钩!”铁爪银钩破空击出,直击战圈。“嘶!啪!”铁爪紧紧地钉在一棵大松树上,随风飘落一片黑色的衣襟。宇文玄弈对着突如其来,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铁爪银钩无奈而愤恨的皱了皱眉,本来他已经可以打败君儿了!看着飞速攀援而上的妹妹,看着一脸无辜,毫无歉意的妹妹,忽地,宇文玄弈手腕一抖,竟割断了那条铁链,孤零零的铁爪留在树上,可怜的铁链随着更可怜的三姑娘急速下落。听着三姑娘的惊叫,君儿的心猛然一震“难道他还要害死自己的亲妹妹!”不及细想,君儿飞身掠过宇文玄弈,一抓铁链缓解三姑娘下坠的势道,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断崖,隐隐地,她感到背后有一道剑气紧随而下,但人命关天她已顾不了那么多了。终于她拦腰包住了三姑娘,终于冰冷的剑穿透了她的左肩,鲜红的血在她的身后绽开,如血莲般妖艳,用尽最后的力气,她抱着三姑娘到了崖顶,可怜的三姑娘已吓得脸色苍白,噙着泪水的眼,盯着宇文玄弈,此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她什么也不明白,她甚至怀疑眼前的那人是否是自己的亲哥哥!他竟可以用自己妹妹的生命来作赌注,换取那一击成功!

   虚弱的君儿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任由鲜血滴在岩石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面对这样的卑鄙小人她觉得任何话都是多余的。宇文玄弈眼里的杀气在爆长爆长,最后却化成了狡黠的光芒:“那一剑竟刺不死你。”又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宇文玄弈拉起三姑娘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奔下断崖。

   四

   沈君儿不知自己是怎样走下断崖的。只觉越来越无力,干脆就躺在冰凉的地上,迷糊中有人向她走来,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君儿再次睁开眼睛,双眼被阳光刺地生疼,发觉自己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全身都动弹不得。一个影子在房中转动,她轻轻地“噫”了一声,那人影向她走来。看清了,是个颀长的身影,却长着一张与身材极不相称的粗糙的脸。他伸出左臂扶着君儿坐起,说道:“你醒了。”硬硬的声音感受不到任何关怀和温柔,“把这药喝了。”同样硬硬硬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命令。“谢谢你救了我,还没请教高姓大名”君儿很有礼貌地说。

   “我没名字。”

   “没名字?怎么可能。”君儿心中默念。盯着那人上下打量,那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却冷漠得让人不敢亲近

   安静了片刻,那人说:“就叫我木桶吧,我是做木桶的。”

   君儿喝完药,将药碗递给木桶,木桶用左手接过,此刻君儿才发现木桶的右手袖子里空空如也,竟没有右手!“你的右手……?”君儿失声叫了出来。木桶的脸以下子沉了下来,什么也没说,端着药碗走出房间,留下莫名其妙的君儿

   君儿肩上的伤口渐渐愈合,第一次,她走出了困了自己十几天的小房间。惊奇地发现竟处在一片小树林中,一间小木屋,一个小院子,镶嵌在小树林里显得那么和谐。院子里,木桶认真地做着木桶,手法纯熟之极,一手两腿一口配合得相当巧妙。君儿默默地看着,好想对他说没有右手真的一点也不要紧,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木桶回头,看到了君儿:“你的伤还没好,回去吧。”还是硬硬的声音,但君儿却感受到了他的关怀。她便不再说什么,转身回房,很听话。

  几个月来木桶依旧继续着他的生活方式——做木桶,卖木桶。君儿也一天天好起来。

   这日天清气爽,木桶挑着担子出去卖木桶了。君儿拿出了她的君灵宝剑,缓缓施展开她引以为傲的“傲梅剑法”。筋骨舒展,顿觉神清气爽,剑招一招快似一招,刹那间寒光四射,树叶纷纷下落,似为她的剑法所折服。几个月来第一次拿剑,感觉真是太好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桌上放着一张纸笺,一些刚劲有力的字体醒目地呈于其上,写的竟是对自己剑法的评价,字字珠玑,句句真理,一针见血得点出了剑法中的不足,会是谁在暗中帮助自己?会是木桶吗?这个想法有点不可思议!

    接下来的日子君儿天天练剑,次日清晨都会有精辟的点评。君儿的剑法也从此突飞猛进。一日,木桶已出去卖木桶,君儿正在院中练剑。“吱”的一声,一根响箭破空而入,插入木桩,箭尾系着一根红绳,绳的另一头绑着一张纸条,上书:今晚三更,断崖相见。字体娟秀清晰,会是谁半夜相邀呢?

   五

   夜,深蓝深蓝;月,明亮明亮。在断崖上撒下一片蒙蒙的轻纱。一个青衣女孩梳着两角小辫,奔跑而来。“君儿姐姐!”宇文玄冰甜甜得叫着。“你叫我什么?”君儿有点吃惊。“别蒙着面纱了,我宇文玄冰会不知道你是谁。”“那,你大哥……”“大哥不是你杀的,我知道。”玄冰很有信心地说。“何以见得?”君儿越听越觉得有意思,这个鬼灵精!“就是那天晚上二哥眼中的杀气。”玄冰一本正经地说。“杀气?”“对,就是那种非杀你不可的眼神,他要杀人灭口,对不对?”玄冰直直地盯着君儿。君儿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女孩太聪明了,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玄冰似乎已知道了答案,愤愤地说:“我就知道是他,是他杀了大哥!他要挑起武林分针,他要天下大乱!”

   君儿当真越听越疑惑。玄冰续道:“这一开始就是计划好了的阴谋,你嫁我大哥是他向爹爹提出的。在新婚之夜,他杀了大哥嫁祸于你,这样一来宇文世家就可以名正言顺向拥翠山庄宣战,武林正道就此瓦解!那晚他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你若死了一切分针就平息了。这几年来他不断劝说爹爹攻打拥翠山庄,我就觉得有问题。”“可他为了什么?”君儿更糊涂了,“堂堂宇文世家的继承人,有必要让天下大乱,甚至毁灭自己的家族!”“如果他不是我二哥,不是真正的宇文玄弈,那又如何?”玄冰说出了在她脑海中盘旋已久的想法。“什么?”君儿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要假扮我二哥很容易,二哥因撞伤过脑部,十五岁以前的事都记不起来了。”玄冰解释道。“那他又是什么人?正道被摧毁得益最大的是——魔教,他是魔教中人!”君儿若有所思,“对,应该不会错的。”二人又陷入了沉思: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使自己成为宇文世家的二少爷?真正的二少爷又在哪里?

   “哎呀!我的胸口好闷,君儿姐姐,姐姐……”君儿扶住玄冰遥遥欲坠的身子,看着她嘴角流出的黑色血液,惊道:“玄冰,你中毒了!”身后传来了阴险诡异的笑声,宇文玄弈缓缓走来:“灭魂散的毒性果然灵验!”“你,你……怎么可能?”“是小忆,你纵使万般提防我,也不会怀疑与你一起长大的小忆吧,哈哈哈!”玄冰轻叹一声:“又多了一个受你欺骗的可怜女子。”“你很聪明,”宇文玄弈有点佩服地说,“你差不多摸清了我的底,但太聪明的人往往不会长命。”他顿了顿,说道,“不过你放心,明天会有一个跟你一摸一样的三姑娘出现在众人面前,没人会知道你已不在人世。”玄冰别过头去不再理他,仿佛再看他一眼就是玷污了自己的眼睛,她看着君儿:“君儿姐姐,我向往自由,但有生之年却脱不出这个囚笼。我,我死后,就用竹伐……竹伐载着我,让我,让我顺水……漂流吧。我喜欢……喜欢自由……姐姐……”君儿含泪点头,轻轻地,玄冰闭上了眼睛,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也许在死前弥留的那一刻,她是自由的。

   君儿伤心、君儿愤恨,君儿不顾一切地拔剑刺向宇文弈。虽然她完全有每把把握战胜他,但君儿心中有一团怒火在燃烧。她像疯子般拼命,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今夜就算鱼死网破也要结果这个杀人恶魔。刹时,层层剑影向宇文玄弈笼罩下来。面对君儿的舍命搏杀,宇文玄弈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举剑应对。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今日的沈君儿已非昔日的手下败将,精妙的剑招几乎没有瑕疵,毫无破绽。此刻他开始心慌,握剑的手在微微颤动,额上已沁出丝丝冷汗。而君儿剑走轻灵,剑气的寒意透过他护体神功的层层防护肆无忌惮的闯入他的身躯。宇文玄弈的骨骼似要被冻裂了般痛彻心扉,当他已无力再持续战斗时,一只短箭荡开了君儿的君灵宝剑。剑气一叉,寒意顿失。刹那间,一条人影,飞快地抱起宇文玄弈,沿着悬崖急坠而下,隐于茫茫黑夜之中。风无情地吹,月儿已不知何时隐藏了起来。看着玄冰的尸首,君儿想哭,却怎么也流不出眼泪来。

   君儿抱起玄冰的尸首,“当”地一声一个系着铃铛的锦囊掉了出来。君儿好奇地拆开锦囊,抽出一张簪花信笺和一个小药瓶,纸上写着同样隽秀清晰的字迹,“君儿姐姐,你可以完全相信小忆。她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将来会对你有帮助。选择这条路我无怨无悔。瓶中是我自配的妙灵丹,可解百毒。赠与你以防不测。”她什么都算到了,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在宇文玄弈身边安插了致命的一招——小忆!

   此时,天已微亮,君儿将玄冰的尸体搬上竹筏,轻轻小舟,载着玄冰,划开粼粼碧波,漂向远处。君儿相信,此时此刻,玄冰的灵魂正在自由地飞翔……

   六

   天已破晓,东方泛着微微红光。君儿回到了小木屋。一进门就听到木桶响亮的打鼾声。君儿笑笑:“睡得真香!”

   一切都仿佛没发生过。当木桶出门后,君儿开始练剑,像往常一样,次日醒来之时都会收到高人的点评。君儿想知道在暗中指点自己的高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那夜君儿装睡着,静静地等着高人的到来,可是没想到,一阵阵倦意不断袭来,迫使她进入梦乡。第二天早上醒来,又是一页刚劲有力的字。接着几夜,夜夜如此。君儿隐隐觉得有问题。一向清醒的自己,何时变得那么能睡?

   这期间,那个叫小忆的女孩来找过她几次。告诉君儿她已完全取得宇文玄弈的信任,而宇文世家的一切正由假的三姑娘和宇文玄弈操控着,而她正努力探明宇文玄弈的真正身份。君儿就安心地呆在小树林里,苦修剑法,她认为,既然那位高人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又何必苦苦相逼。

   秋去冬来,又是一个雪花飞舞的日子,木桶早早地收拾扁担准备去卖木桶。君儿有些心疼地说:“下这么大的雪,就不用出去了吧!”木桶回头一笑说:“再大的雪也不碍事。”一年多的相处,冷默的木桶似已被感化,他喜欢这种家的感觉。虽然他们之间仅仅是最普通朋友的关系。

   雪,漫天飞舞,多像她出嫁的那个日子,君儿望着雪呆呆地出神,树林中焦急跑来一个女孩,十六七岁的模样,是小忆。她带来了惊天的消息:“沈姑娘,宇文老爷快不行了。近几个月来老爷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今天就病倒了,起不来了。老爷身怀绝世武功,身子骨向来硬朗。我怀疑是二少爷下的毒手。而且,而且现在的二少爷,二少爷竟是魔教少主!”小忆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大串话。“魔教少主亲自出马,武林大劫真的难以避免了。”君儿自言自语“如今宇文世家已在他掌握之中了,现在他要对付的是——翠拥山庄”突然间君儿头一紧,那是她的家啊!离开了四年的家。

   当君儿听完小忆的叙述后,她隐约觉得事情的发展已控制不了。她给了小忆一颗妙灵丹,给宇文老爷服用。她深信,宇文老爷是中了魔教少主的毒!

   那天夜里,君儿不想睡,反复想着一个问题:魔教少主怎么成了宇文家二少爷,而真正的二少爷又在何处,是生是死?突然间又是那一阵熟悉的倦意使她的眼皮打架。君儿立刻服下一颗妙灵丹,她早有感觉,每晚都被人下了药才睡得那么沉。今晚她一定要见到那位高人,因为她最需要高手的帮助。

   接下来是静静的等待,“吱”门被敲开了,一条人影朝这边走来,君儿不敢睁眼 。她感觉到那条人影正站在她床前,过了好久,人影动了,君儿大胆地睁开了眼睛,天!那所谓的高人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木桶。君儿坐起,木桶回头,四只眼射出同样不可思议的光芒,一个道:“怎么会是你?”另一个说:“你没有中迷魂散?”又是死一般的沉默,君儿打破沉默说道:“你会武功,你究竟是什么人?”木桶笑笑,很无奈很哀伤:“你迟早会知道的。”“我练剑的时候你没有去卖木桶?”木桶点头。“那么那晚在崖顶救走魔教少主的也是你?”君儿有些试探地问。“你怎么知道?”木桶的反应证实了君儿的猜测。“因为你的鼾声,没有人在天明将醒之时还有这么响亮的鼾声。”“那么我是欲盖弥彰了。”君儿还想开口,木桶阻止了她:“我知道你还想问我为什么救走宇文玄弈,很简单,因为他还不到该死之时,而且他是真正的宇文玄弈,不是魔教少主。” “可是……”君儿的话中断了,因为木桶已点了她的睡穴,“好好睡吧,明天一切都会结束的。”

   七

   小忆匆匆跑进小树林,焦急地喊着:“沈姑娘,沈姑娘……”却没有人回应,小忆冲进小木屋,看见躺在床上的君儿,想推醒她,可不管怎么使劲君儿就是不醒。小忆意识到可能被点了睡穴,急忙帮她解开。果然君儿睁开了眼睛,刺眼的阳光,一脸焦急的小忆,她蓦地坐起:“发生什么事了?”“二少爷,不,是魔教少主已经开始攻打拥翠山庄了,就是以四年前沈姑娘杀了大少爷的事为借口。”“什么?”君儿大惊,急忙往外跑,慌忙中问道:“你家老爷怎么样了?”“老爷今早好多了,听说了这事就急急忙忙赶去了。”

   君儿拼了命地狂奔,四年了,终于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家——拥翠山庄,然而一切仿佛已经晚了,宇文老爷已倒在血泊中,宇文玄弈披头散发,持着沾满父亲鲜血的剑呆立着。所有人都在屏息凝听一个红袍老者,应该是魔教红橙黄绿青蓝紫七旗使之首的红旗使翻出一段不可思议的往事:

   二十几年前,魔教教主司空无我率领魔教五位护法长老和七旗使以及数万教众侵入中原武林,宇文老爷和沈庄主率领正义之士与之浴血奋战,终使司空教主夫妇命丧中原,五大长老力竭而亡。七旗使无奈之下率众隐退西域。但为雪这一战之恨,七旗使于十年前重回中原,刚巧碰到十五岁的宇文玄弈因撞伤了脑部而丧失记忆,宇文老爷正广发英雄帖遍请名医为儿子治病。七人借此机会偷偷潜入宇文世家,不惜耗费数十载功力引动邪恶的幻影大法,将假的记忆植入宇文玄弈的脑中。此后宇文玄弈就一直梦到自己是魔教少主,而自己的“父母”惨死于宇文老爷和沈庄主的联合攻击之下,之后七人就假装找到他,供他差遣。一切都进行得相当顺利。他们要宇文老爷死于自己儿子的剑下。假的记忆,杀父杀母的仇恨在宇文玄弈的心中膨胀。今日当他一剑刺入父亲心脏的那一刻,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了。原来一直以来他只是玩弄于别人鼓掌中的一枚棋子!

   “哈!哈哈!哈哈哈!……”宇文玄弈的笑声似要震破天地,他的双手沾满了亲人的鲜血,披散的头发掩盖了他狰狞的面孔,他举剑乱舞,他仰天狂笑,他跪地痛哭。他疯了,彻底忘了过去的一切,一个疯子越过众人在狂奔,狂笑,狂哭……

   魔教的浩浩队伍正向拥翠山庄逼近,突然间,一阵风掠过,队伍之前便多了一白衣女子,衣袂翻飞,如雪中飞蝶,飘飘欲仙。

   “何人挡路?”红旗使怒喝。

   君儿不理他,缓缓地抽出了君灵宝剑,寒光一闪,众人心头具是一凌。

   “你是雪飞蝶!”红旗使有些敬畏地说。

   七旗使立刻策马呈包抄状包围沈君儿,如临大敌。君儿冷笑挥剑,对与七个老头子,君儿没有多大的兴趣。此刻只听一马长鸣,魔教教众立刻让开一条路,一骑白马从队伍中奔出。马背上是一个白衣轻年,雪一般的衣衫,颀长的身材。君儿看着马上的骑士,君儿盯着马上的骑士,那人有着她再熟悉不过的身材,有着她再陌生不过的脸。但心底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让她肯定那是与她朝夕相处一年多的那个人。

   “你是……”君儿说。“我是真正的魔教少主!”轻年人硬硬的声音像极了木桶,君儿却听出了其中的无奈和苦涩。寒风扑面吹来,吹起了他空荡荡的右袖,“你要铲平拥翠山庄?”“对。”很简短的回答“那就拔剑吧!用最快的办法来解决。”魔教少主左手缓缓抽出了玄铁重剑。君儿明显地看到了他的手在微微颤动。两人同时腾空而起,双剑在空中相交,君儿盯着他的眼睛,明显地感受到他眼中的绝望和无奈。真气相逼之时,魔教少主猛然抽剑,任由君儿的君灵宝剑随着不可抵挡的剑气穿透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如棉絮般无力地落于洁白的雪地上,血染红了一片雪。

   魔教教众蜂拥而上,他挥手斥退。他期待的眼神望着君儿,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君儿呆呆的,似没有了感觉,她慢慢地靠近奄奄一息的魔教少主,轻声呼喊:“怎么会这样?木桶?”“是我,木桶。从前我只是戴着人皮面具而已。我早已厌倦了血腥的屠杀。我不会杀你,绝对不会。但我必须对得起我的父母和诚服于我的教众。铲平拥翠山庄这是我的……我的使命,就像,就像你要拼命保护……它一样,上天注定,注定了我们必将是仇敌。”君儿无语,一滴晶莹的泪滴在木桶的脸上,她抚摸他的脸,一张与他身材极其相称的英俊的脸。这是君儿第一次看清它,她要把它深深刻入自己的脑海。魔教少主笑了,他明白今生今世君儿会永远永远记住他,这样就足够了,足够了!他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他很开心。

   魔教少主死了,魔教回到了西域。江湖又得到了几十年的宁静。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是雪飞蝶沈君儿击败了魔教少主,挽救了整个武林。然而从那时起再也没人见过她,只是每年雪花漫天之时,雪峰之颠会有一个白衣女子静静孤立,对着空白的墓碑默默哀伤……

   尾声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伴着清凉的风,一个青衣女孩在广阔的草原上策马奔驰。“叮叮当当”好清脆的铃铛声,好自由的一片天地。在这里没人知道她的过去,在这里她可以自由地策马牧羊,这里没有勾心斗角,阴谋诡计。有谁会知道苍茫的草原中隐藏了一位响誉武林的女中诸葛——宇文玄冰。当日,一颗归西丸使她假死,逃脱了充满是是非非的江湖,好一个聪明的女孩!也只有这一片自由的天地才是她一生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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