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第三种水之一(性与灵魂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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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种 水

   石眠 舒建 著 msj@comicfan.cn

  据说,早期基督教曾经有一批圣女,她们的使命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向男人布道,但她们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传教,是为了拯救灵魂。肉体是什么?肉体只是一堆泥土,而灵魂是真实的,她们是在肉体之上与男人的灵魂沟通,以便澄清、净化他们……

    ——题记

  第 一 卷

  第一章

  林雪冰趴在床上,看着姐姐在镜子面前自我欣赏。那是一具开始发育、正在走向成熟的迷人的躯体,胸、腰、臀或凸或凹,起伏有致。林雪冰让自己的颈仰起来,一头长发向后散开。颈项弯成一个弓形,圆润光滑。

  “姐,你又在找感觉了。”

  一段时间以来,林雪茵把大部分时间花在镜子面前。这是少女走向成熟的一个标志。生理上的变化所引起的不安已经消失,林雪茵开始逐渐喜欢上自己的身体,而且她知道,她的秀丽的容貌和玲珑的身体曲线对男生很有吸引力。来自异性的那种令人心跳加速的审视目光,使林雪茵十分满意。在越来越频繁的粉红色梦境中,她不再是一个只知跳橡皮筋和荡秋千的小女孩,而是一个走在森林童话中的小公主,她渴望着一个白马骑士出现,带着她一起去冒险。

  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正在发生的一切却平淡无奇。林雪茵望着镜中那个美丽的少女,想象在她身边站着一个英雄的骑士。他身材魁伟,棱角分明,身披六色长袍,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随时准备开始只有他和她的一次长途漫游。

  这些罗曼蒂克的想象并没有使林雪茵贸然接受任何一个男生的邀请或是甜言蜜语。正是因为她瑰丽多姿的梦境中有一个王子骑士,他使那些现实中的追逐者相形失色。少女林雪茵是一个美丽而单纯的女孩,到这时为止,她甚至没有和男生跳过舞,她的细软的手掌上只有她自己的温度和来自童话中的温度。这使她看起来冰清玉洁,远离尘世。

  “你的皮肤真好。”

  雪冰在床上随意地翻着电影明星的杂志,不无羡慕地盯着姐姐。

  “你说话的语气就像男的一样。”

  “有男的对你这么说过吗?”雪冰笑着问姐姐。

  “你这个死丫头!”林雪茵扑到妹妹身上,两人在床上滚作一团。

  雪冰趁机在姐姐的胸前抓了一把,大惊小怪地嚷:

  “哇!好大呀。”

  林雪茵打掉妹妹的手,试图以牙还牙。雪冰咯咯笑着逃开。

  “姐,我敢打赌,那个男的爱上你了。”

  “谁?”

  “昨晚想请你跳舞的那一个,他整个晚上都在看你。”

  “胡说八道!”林雪茵俏脸绯红,她知道自己是昨夜舞会的焦点,也知道有一个男生在放肆地盯着她,这让她很骄傲。但她拒绝同他跳舞,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因为少女的矜持。

  “我知道他是谁,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约她。”雪冰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你自己干嘛不约他?”林雪茵反唇相讥。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雪冰直言不讳。

  “什么?”林雪茵大为诧异,“你才十五岁!”

  “又来了,你说话跟妈妈一样。我和他只是好朋友,我又没说要嫁给他,而且他只是拉过我的手。”雪冰不以为然地说。

  “要是让妈妈知道了,你就惨了。”

  “除非你告密。”雪冰盯着姐姐。

  “好吧,我可以保密,但你得把什么都告诉我。”

  姐妹俩达成协议。

  十五岁的林雪冰开始向十八岁的林雪茵讲述她的爱情故事。

  他们相约一起去上学;在课堂上或眉目传情,或纸条飞舞,情话绵绵;放学后一起回家;周末一起去滑旱冰、看电影、跳舞、唱歌……林雪茵听得如痴如醉,仿佛身临其境。

  “你们真的没有……接过吻?”

  林雪茵脸蛋红红地问。

  “我不答应!因为我还没决定要嫁给他。”雪冰稚气地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我在考验他。”

  “你……跟他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幸福!”雪冰骄傲地仰起脸。

  林雪茵垂下头,她不知道妹妹所说的幸福是怎样一种感觉,但她相信那一定不错,就像她梦中的感觉一样。也许她真的应该和那个男生约会一下,但她不想主动这样做。

  “是他先追你的吗?”她别有用心地问妹妹。

  “当然,不过我也追他,因为他很帅,我们班的女生都喜欢他。”

  “你也追他?那岂不是很丢面子?”

  “什么呀?像他那么帅的男生,我不先下手为强,让别人捷足先登岂不是自失良机?你不要老想让男生来追你,只要你喜欢他,先表示一下好感也未尝不可。男生都是那样子,看见漂亮女生就动心。怎么样?你打定主意了没有?”雪冰突然回到姐姐的话题上。

  “我不知道。”雪茵小声说,“总之,我觉得那很尴尬,而且我也不习惯和男生相处。”

  “真是老土!”雪冰发恨道,“是他们哄你,又不是要你去哄他们,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我要考虑一下。”林雪茵言不由衷地说。

  少女的芳心已经开始起了涟漪。

  十八岁的年龄,的确是一个灿烂多情而充满一切可能的季节。

  第二章

  少男少女的爱情游戏原本就是不需仔细考虑的。林雪茵在夏季快要结束,第一阵秋风来临之前,接受了林锋教授一个学生的追求。

  农学家的得意弟子幸运地赢得了可爱的小师妹的好感。在一次借故对老师的拜访中,他慌乱地把一封情书塞给了林雪茵。

  林雪茵被这封情书吓得心如鹿撞,脸颊火烧火燎。几乎没等未来的农学家离开,她就在洗手间里囫囵吞枣地把这封大胆的表白看了一遍。等她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她的手仍旧在发抖。

  第二天,按着信上约定的地点,从头到脚收拾得像一个赶庙会的小媳妇的林雪茵,来与未来的农学家进行第一次约会。

  过度的修饰使她自然朴实的气质受到了损坏,而过度的紧张使她面色苍白,几乎老远就开始不停地微笑了。

  慢慢走近后,林雪茵发现,对方比她更紧张,这使她放松了一下自己,并自然而然地微笑起来。

  漂亮女孩的微笑使两个人同时放松下来。

  “看过我的信了?”未来的农学家用柔和但显然是从电影上模仿来的嗓音问,但很快发现这是个多余的问题,不禁再次紧张起来。

  “你胆子太大了。”林雪茵答非所问,眼睛尽量避开那张苍白的脸。

  “老师,”这是弟子对林锋教授的称呼,“老师发现了吗?”

  “发现了我还能来吗?”

  大学生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答应跟我交朋友了?”

  “我可没说要答应你。”林雪茵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连自己都有些吃惊,她的回答显得很自信和矜持,合乎她的身份。

  “那……”大学生面色倏地变白了。

  “不过,我可以答应跟你去看电影。”林雪茵昂起头,看着对方发白的嘴唇说。

  “真的?”未来的农学家双目放光。

  “当然,但你要答应我,不能随便到家里来找我,也不能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别人,否则我们就……一刀两断!”

  “绝对不会!”大学生发誓说,“可是我怎样才能跟你约会?”

  “我会安排。”林雪茵很有主见地说。

  在最初的一个月里,由于林雪茵的矜持,这对毫无经验的小恋人的关系没有丝毫进展。年轻的大学生曾自以为是地试图冲破林雪茵的戒律,但马上受到了惩罚,只好循规蹈矩,服从这个满脑袋主张的小美人来安排一切。

  少男少女的初恋往往是单纯的,并且毫不怀疑这就是他们一生最后的选择。他们比成年人更自信,但也容易盲目。

  两个人并不经常见面,火热的激情大多是通过鸿雁传书来表达的。这种感情交流方式更容易增添朦胧感,并由激情的想象力把它进一步升华。林雪茵把一封一封的情书编了号,藏在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她就饶有兴味地一遍一遍重读这些写满燃烧的句子的书信,直到几乎可以把它们默写出来。

  但是,年轻的大学生却没能从林雪茵这里得到回报。

  她给他的回答从未超过一页信笺的三分之一,而且在短短的几行里,她只是告诉对方把下封信放在何处,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可以想象,这种乌托邦式的爱情让身处烈焰中的大学生快要发疯了。

  雪冰对姐姐这种荒唐的恋爱方式大声嘲笑了一番,但对改善林雪茵的爱情观毫无起色。林雪茵有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这样做已经足够了,何必非要朝夕相处,花前月下呢?在她的观念中,只有做了夫妻的人才可以出双入对手牵手肩并肩。

  为了帮助可怜的农学院大学生摆脱漫漫长夜的相思之苦,也为了帮助姐姐走出恋爱的误区,雪冰绞尽脑汁创造了许多机会,想让他们体验正常恋爱的甜蜜和幸福。

  林雪茵毫不客气地使妹妹的良苦用心付诸东流,雪冰差点都要绝望了。大学生的生日是最后一个机会,雪冰磨破了嘴皮,终于说动了林雪茵和她一起到大学生的宿舍去为他庆祝。

  看得出来,大学生十分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平时乱七八糟的男生宿舍被整饰一新。为了遮住房间里那股恐怖的汗臭味,他从女生那里借来香水喷了一遍,虽然仍旧有隐约可闻的臭味,但也总算差强人意了。几位室友显然十分高兴可以招待林氏姐妹,因此都力所能及地修饰了一番,大有喧宾夺主的架势。

  林雪冰很快和几位被她倾倒的男生打成一片,林雪茵则只是静坐一旁,面带微笑地看他们游戏,并且和痛苦的恋人保持一段道德距离。切完蛋糕之后,聚会的热闹气氛终于达到了高潮。有人提议大家轮流唱一首歌,并且由未来的农学家开头。

  推辞一番之后,大学生只好用他五音不全的嗓子献丑为大家表演。林雪茵被恋人的“歌喉”吓了一跳,和大家一起放声大笑。

  可怜的大学生红着脸坐下,忐忑不安地揣摩林雪茵的想法。林雪茵抿住嘴角的笑意,第一次直视她的恋人,看来她并没有因他的歌喉而讨厌他的意思。

  轮到林雪茵表演的时候,她优美的嗓音把所有的人都陶醉了。她的恋人不眨眼地盯着她,使林雪茵觉得自己仿佛只为他一个人演唱,这种想法让她很激动,因此唱得更加声情并茂。

  愉快的时光过得很快。林氏姐妹起身告辞。大学生顺理成章地送她们回家,雪冰一蹦一跳走在前面故意与一对恋人拉开距离。

  并肩行走使两个人的手自然地相互碰触。接触到对方的皮肤,让林雪茵感到面红耳热,但那的确是一种新奇的感觉,她并不讨厌。

  在学院幽静的树影下面,不时会冒出一对勾肩搭臂的恋人。别人的亲热行为让林雪茵如同身受。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身边的大学生急促的呼吸,异性身体的温度让她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如果他鲁莽地抓住她的手,她不会反抗。

  大学生终于在下一次两只手的碰触中采取了行动。

  林雪茵浑身一抖,一阵晕眩的感觉袭击了她。大学生的手掌有些粗糙,但很宽厚,充满质感,同时也很安全。林雪茵的小手卧在另一个掌心里,如同一只出壳的鸡雏。

  “小雪。”大学生不知所措地喃喃。

  这是他第一次当面这样亲呢地称呼她。

  林雪茵用力咬住下唇,尽量让自己平静些。

  “小雪,我爱你。”大学生声音干涩地说,听起来像是在宣布自己的科研成果。

  这句表白的话在林雪茵的想象中和梦境中应该引起惊涛骇浪,但她此时此刻却无动于衷,似乎没有理解这几个字的意思。

  “小雪——”大学生欲言又止,手掌加大了力度,几乎弄痛了林雪茵的小手,“小雪,我可以吻你吗?”

  林雪茵身子一颤,下唇被自己咬痛了。她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平淡地说:“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

  大学生尚未来得及从林雪茵的回答中回过神儿来,她已经消失在楼梯的拐角了。

  初恋的结束和它的开始一样急促。几年之后,林雪茵在经历一次惨重的打击时,她会略感遗憾地回味这个晚上,但她并不感到后悔。她只是凭直觉认定了自己的选择,而女孩子在选择自己的爱情时直觉通常是正确的。

  第三章

  十八岁的林雪茵告别了父母和妹妹,来到省城学习音乐。

  第一次远离自己熟悉的环境,使林雪茵的心理和生理一片紊乱,到校后过了三个月,她才正常地来月经。苍白的脸色使她看起来像个受了惊吓的孩子,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渴望一个朋友能够像妹妹一样地理解她。

  十一月份,她在给妹妹的信中提到了她新结识的朋友:

  “……这是一个本市的女孩,她有个很怪的名字:羊工楠。她长得很好看,钢琴弹得棒极了。

  她对我很好,可以无话不谈……她跟我谈了好多关于男人的事情,我想,她一定和男人接过吻了。”

  羊工楠实际上比林雪茵的猜测走得更远。她有着数不清的追求对象,包括学生、工人、无所事事的闲人和一些做生意的老板,甚至还有老师。她无所顾忌地和这些异性交往,她与他们的关系已经超出了接吻这种肤浅的男女游戏。

  林雪茵有时会大胆地想到这一点,但她不敢相信那会是真的。

  羊工楠为了让她的男友们记住她,给自己改了个很有个性的名字“羊子”。

  羊子和林雪茵无疑使简陋的音乐学院生辉不少。两个类型相异,但美丽相匹的女孩子并肩走在一起,吸引了众多异性的目光。面对那些目光,羊子坦然而又放肆地回视他们,林雪茵却不敢,初恋的经验非但没有使她成熟,反而更加使她缩进了自己的童话梦境里去了。

  在羊子家那套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羊子成了唯一的主人。她作画家的父母和一个哥哥像秋天的云一样飘忽不定,他们甚至没有这套房子的钥匙。

  一个孤伶伶的美丽少女,和一套可以自由支配的大房子,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一个充满诱惑力的迷宫。

  在羊子那迷人的身段里,凝聚着一枚炸弹的能量,她的三教九流的朋友在她家的客厅里进进出出,使这套房子彻夜灯火通明,人流不息。

  林雪茵作为羊子的好友被引荐给那些远比她成熟的男女们。她不习惯一下子置身于一个聚会的中心,但她无疑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尤其是男人们的兴趣。

  这些男人和女人的话题大胆而又直露,常常令林雪茵不知所措。当他们谈起男女关系时,林雪茵会很吃惊地听见他们使用一些和“淫秽”同义的词,但他们一点也不含糊。林雪茵奇怪自己并没有厌恶这些谈话,而是逐渐成为一个合格的听众了。

  羊子很欣赏林雪茵的进步。

  “小石榴,”这是羊子对她的呢称,“你终于开始让我觉得满意了。”

  “你指什么?”

  “对男人的看法。”羊子断然指出,“其实他们并不可怕,你只要和他们有了第一次深入接触之后,你就会知道。”

  林雪茵不知道羊子所说的深入接触是指什么,但她的脸红了。

  少女的成长期,是一个充满灵性的时期。

  除了妹妹以外,她这是第一次如此近、如此仔细地来揣摩别人的肉体。

  羊子像个将军一样端坐在钢琴前面,她的结实而白皙无瑕的臀部赤裸着坐在琴凳上,两条小腿微微擎起,浑圆地泛着健康的蜜色的光泽;她的双肩犹如一匹绸缎那样倾泻而下,肩头像两只玉碗倒扣在那儿;腰股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情,让林雪茵忍不住想伸手过去抚摸一下。她凭直觉知道,这是一具被男人爱抚过的躯体。

  男人的爱抚会有那么大魔力吗?

  钢琴声从羊子的指缝里欢跃而出,这是一支描写春天景色的曲子。听起来充满跃跃生机,并带有一种挑逗意味。

  “你在看我吗?”

  “你真美。”林雪茵由衷地赞叹道。

  “你应该接触一下男人,”羊子半转过身,用右手在琴键上拂出一阵杂音,“他们并不可怕。”

  “你……和他们睡觉?”

  羊子发出一阵笑声,她的双乳像小鸟一样蹦跳着,褐色的乳头如同花苞,似乎会一下子绽开。 “睡觉?你知道什么叫睡觉吗?雪茵,你看起来太冰清玉洁了,你知道吗? 人们最喜欢你这样的小女孩,喜欢你出现高潮时绯红的脸蛋儿,喜欢你自然的发自心底的那种轻轻的呻吟,你的颤抖,和你的不可扼止的疯狂欲望。”

  “疯狂……”

  林雪茵红着脸,疑惑地看着羊子。

  “是疯狂,你知道男生们怎么评价你吗?他们说你是一眼清泉,蓄积了惊人的能量,一触即发,一发而不可收拾。”羊子煞有介事地说,然后又补充道,“这是他们的经验”。

  羊子站起来,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林雪茵注意到了她结实有力的小腹和隐秘的三角区,那里就像簇拥着一朵墨色的菊花。

  羊子看着林雪茵柔若无骨的小手,仿佛她的手中已经握住了什么奇妙的东西,“他们渴望你轻轻地、温柔地抚弄。然后,你就会感觉到有一支乐曲在你的手心里跳动、激荡、膨胀,并感觉到温度,还有那么一点湿,慢慢地伸展,像伸着懒腰那样。小雪,你的手是他们所向往的。我敢说,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你的触摸。”

  羊子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面,从腹股交叠的地方,更强地洋溢出一种——性感。林雪茵觉得这种描述、这种对男人的近于赞美的看法吸引了她,但她在抗拒,她的心灵深处有一个气喘吁吁的幽灵在大声叫喊,而身体却一点一点在发热,从脸孔向下,从胸口向下,仿佛被一双陌生的手一扫而过,划向她少女的芳草地,在那儿盘桓着、寻找着、试探着。而这双手是虚幻的,唯一的切近肌肤的记忆仅仅一次,而那一次是多么肤浅和苍白啊!

  她坐到钢琴前,把手自然而动情地搁在琴键上,一曲羊子的习作圆舞曲的乐谱架在面前。

  羊子把乐符画成了一个奇怪的形态,在匆匆一瞥时,会发现它们是活的,是富有生命的一群因子,仿佛……仿佛在显微镜下游走的精灵。

  林雪茵知道,羊子是故意这样画的。

  她的手指在琴键上浮游了一下,看起来像是抚摸,突然停在某一个键位上,按下去,用力按下去,变换、连接。

  那个野蛮的东西在乐曲里一点点耸立起来,像个战士一样走在草原中央。更多的活的小精灵占据了少女林雪茵的心……

  第四章

  雪冰来信了,她说:“我有了新的男朋友,他比过去那一个强多了。他知道怎样让我开心,而且他还吻了我。天哪!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大胆,他粗暴地抱住我,吻我的唇。我生气了,发誓再也不理他,但那种感觉真是奇妙(我是指接吻),我无法忘掉他。我想,等我中学毕业,我就会和他结婚了。”

  林雪茵闭上眼睛,想象妹妹所说的“那种奇妙的感觉”,还有羊子那些关于男人的露骨表述。练完琴后,林雪茵一走进宿舍,她就闻到了一种异常的气味。她仔细地嗅了嗅,发觉那是一股湿漉漉的香椿的味道。她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听见羊子的床上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而异味正是从那儿来的。

  她愣了一下,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想转身出去,但脚却没有动,她听见羊子的哀恳一样的呻唤声,和一个男人的粗壮的呼吸,它们像一支钢琴和清笛的谐奏曲,激荡着她的心,牢牢吸引了她。

  “小雪,是你吗?”

  羊子在床上问。林雪茵呆呆地没作回答。

  “把门关上。”

  林雪茵听话地关上门,快步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来,把头扭向窗外,只看到了一片天空,被空气和阳光塞满了的天空。而另一张床上的乐曲正走向高潮,两个乐手在绝妙的配合中一齐向完美冲刺、冲剌、冲刺,最后猛地嘎然而止。

  林雪茵觉得自己手心里出汗了,仿佛她是这场演奏的指挥。

  羊子下了床,若无其事地拢着头发与林雪茵打招呼:

  “小雪,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陈文杰,我男朋友。”

  林雪茵不知道这是什么意义上的男朋友,羊子的男朋友太多了。对于羊子来说,他叫什么名字和长什么样子似乎是无所谓的,关键在于他是个男人。

  “嗨,你好。”

  叫陈文杰的男人冲她笑了笑,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开始吸烟。林雪茵没有理他,但她凭直觉知道他不是学生,也感觉到他正在看她。

  刚才那股味道更浓了。

  羊子的脸上泛着一股自然的潮红,使她看起来更加可人,但在林雪茵的眼中,却觉得有些厌

  恶了。

  “吓着你了吗?”羊子柔声问。

  林雪茵笑了笑,但她觉得自己要哭了。羊子对吸烟的陈文杰说:

  “知道吗?我们小雪还是个清纯玉女,地道的处女呢。”

  陈文杰被烟雾呛了一口,感兴趣地问:

  “是吗?”

  林雪茵又觉得他在盯住自己看了。她有些生气羊子那么惊乍乍地说自己是个处女,但更生气的是那个男人看自己的眼光。

  不知道为什么,林雪茵觉得自己仿佛一丝不挂地坐在这儿,而那个男人的不怀好意的眼睛,就像一双不规矩的手一样,在抚摸她,逗弄她。她的脊背上沁出了汗珠,而身体却似乎被某个强硬的东西刺破了,一股热辣辣的感觉从体内喷薄而出。

  她闭了闭眼睛,又听见了羊子的呻吟和男人的喘气声。

  她的月经又紊乱了。

  男生的情书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但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充满抒情味的,隐伏着他们不言自明的欲望,但又说得那么别扭,一幅假惺惺的姿态。

  林雪茵把一封一封未被拆看的情书点燃了,火光映着她的脸。她在这种温暖的感觉中出神地想:这里面究竟包含了多少爱情的成分?”

  给学生上《美学原理》课的老师在期中考试时给了林雪茵一个高分。这种对她的好感是普遍存在的,林雪茵没有理由拒绝它,而且也是拒绝不了的。

  父亲来信问她,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林雪茵很快地给父亲回了信,但什么也没说。

  冬天来了。学校的宿舍里呵气成雾,几乎无法入眠。羊子建议搬到她家里去住,她们家的大房子有空调,地上铺着地毯,是个温暖的安乐窝。林雪茵同意了。

  那个叫陈文杰的男人成了她们的常客。他是个游手好闲的家伙,但很有钱,也很懂得在两个女孩子中间游刃有余地来来往往。

  林雪茵每天晚上就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里放纵的嬉闹声。在自己的家里,羊子会毫不克制地大喊大叫,听起来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但那是喜悦浸润的痛苦的嘶喊,是原始的也是淋漓尽致的欢呼。

  孤独而春心荡漾的少女林雪茵把脸埋在枕头里,但声音仍旧那么清晰,幻觉又是那么真切。

  她看见一男一女两个光滑的身体的磨擦和拥抱,这情景萦绕在她的脑海里,在清醒时缠绕着她。在睡梦中,她会看见自己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他在用舌尖吻她,从眼睑直到脚部。她也会呻吟,会发狂,觉得自己被占有了。

  但梦毕竟是梦。醒来以后,她的身体在一种迷狂的状态里抖动着,像一只小蝴蝶,皮肤泛红,四肢酥软。

  在梦中,她的手会不知不觉放在那个充满欲望的地方,而那只手就会成为一切幻觉的引导者,带领她通往美不胜收、欲仙欲死的境界。

  她闭上双目,把这双手变成非自己的,而是一个男人的,一个具体的男人。教钢琴课的老教授在黑白键上轻灵如鸟的手;教美学的年轻老师沾满粉笔灰的苍白而神经质的手;体育老师骨骼粗大的有力的手;甚至一墙相隔那个叫陈文杰的男人的虚幻的手。

  这些手的具体的温度和力度划破她的皮肤,像刀子一样切割了她。

  这种迷醉的自慰方式破坏了她的睡眠,打乱了少女心中对爱情的第一性的精神渴望,而直达肉体的具体形象。音乐,古典优雅的音乐可以带给她片刻的平和,可以在心灵的一尘不染的餐桌上摆放色香味俱佳的美馔。

  这只是唯一的少女的安慰了吗?

  第五章

  天气一直是阴沉的,空气中透着潮湿,但是没有下雨,没有下雪。

  羊子说:“这种天气除了在床上鬼混,什么也干不了。”

  她们两个已经逃课三天了。从羊子家温暖的气氛里走出去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陈文杰天天和她们在一起。

  他打扮得像个解放前的经纪人,油头粉面,裤子口袋里装着一条手绢,雪白雪白,不时掏出来在光光的下巴那儿揩一下,其实那儿什么也没有。

  羊子叮叮 口当口当 在钢琴上弄出声音,像是在刷盘子。

  面色惨白的林雪茵抱着毛毯偎在沙发里,不厌其烦地看电视。

  陈文杰优雅地用两根手指刁着香烟,故作神秘地对林雪茵说:

  “小雪,你应该到医院去看看,我有个朋友是妇科医生。”

  林雪茵说:

  “不。”

  羊子敲了一个重音,扯开喉咙尖叫了一声:

  “陈文杰——”

  陈文杰赶紧说: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说真的。羊子,你看看小雪的脸色,我敢打赌她病了。”

  “是月经!你这个白痴!”

  “是吗?小雪。”

  林雪茵有些难堪地点点头。陈文杰一下来劲了。

  “哎呀呀,小雪,月经可不能马虎。你是不是血流不止?是不是痛得很?我知道,肚子很痛是吧?你一定要去看看,我朋友告诉我,女人长期月经不调会得贫血症,搞不好会染上败血病的。”

  羊子又大叫了一声“陈文杰——”。陈文杰只好住嘴。

  羊子站起来,走到林雪茵身边坐下,替林雪茵把飘到额前的几绺头发拢到耳后。

  “雪茵,还是看看吧。”

  林雪茵想说不,但她看见陈文杰正在看着自己,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浓浓的爱怜,这让她有些感动。于是,她点点头。

  陈文杰的朋友是个表情冷漠的人,对林雪茵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热情。他的眼神儿定在林雪茵苍白的脸上,仿佛在看天空的游云一样空灵。

  “痛吗?”

  林雪茵想,真是废话,不痛来找你干嘛?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不规律?”

  她又点一下头。

  “很久了?”她再次点一下头。

  陈文杰的医生朋友生气地说:

  “你别老是点头,告诉我怎么回事?你究竟怎么了?”

  林雪茵吓了一跳,但被他的粗暴激怒了,就没好气地说:

  “就是痛,不舒服!我怎么会知道怎么了?要是知道的话还来问你干什么?”

  医生受了顶撞,有些诧异,扬起两条又粗又浓的眉,看着林雪茵。

  这次,他看清了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居然美得出奇,尤其是因为刚才说话,脸上在两腮处飞了两片红晕,显得特别娇媚。

  他那颗天天被女人缠烦了的心,这时候奇异地荡漾了一下。

  他笑了笑,说:

  “好吧,你这么厉害,不过发脾气时倒挺可爱。跟我来吧,我看看。”

  林雪茵犹豫地看看羊子。她隐约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是个男人,她还从来没让男人看过呢。

  羊子说:

  “去吧。”

  医生已经走到里面去了。林雪茵只好起身跟他进去。

  “把衣服脱了。”

  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非要看吗?”

  林雪茵可怜巴巴地问。

  医生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不看我怎么知道?来吧,不用害怕。”

  林雪茵长这么大第一次在一个男人面前脱下裤子,一刹那间,她的脑子里出现了空白,下身热辣辣地抽动了一下。

  “内裤。”

  医生斩钉截铁地说。

  林雪茵两条腿在冰冷的空气里瑟缩了一下。她低垂着头,但仍觉得一双眼睛在她的腿上抚摸着,又痒又钻心。

  “躺下吧。”

  对女人的身体十分熟悉的医生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住了。

  这是一个完美的艺术品,一个大自然的奇迹。在职业心理以外,他似乎看到了春天那百鸟朝凤的胜景,千蝶飞舞,万蕊争芳。一股幽兰之香直达于他麻木了的内心深处,有一股奇异的冲动攫住了他的思维。

  他想伸出手去,但戴着乳胶手套的指却无比迟钝。他怕接触它,怕伤害了它,怕惊吓了它。

  他在心里赞美着,也为它深深叹息。他知道它是健康的,是生机勃勃的,但它的主人却由于缺乏经验而忽视了它,由于无知而虐待了它。

  惊叹之余,他又无法扼止自己那股想要亲近它的欲望。它就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摆在他面前,而他就是一个如痴如醉的鉴赏家,忍不住要把玩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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