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诗意
——读蒋浩的《恐惧的断片》
那是去年的一个冬日,我们坐在小舟上,俯瞰着在大海里爬行的螃蟹。蒋浩是第一次置身于海中央,第一次看到在大海里横行霸道的螃蟹,他当然自有一番感慨——于人生于社会于文学。是时,他在随身携带的记事本上写上了“诗人之于螃蟹”的文字。我想,这肯定是他借题发挥的一个好由头,至于他何以发挥,我不得而知。及至接到他新近出版的散文集《恐惧的断片》,我才或多或少地了解的诗人蒋浩眼中的“螃蟹”。它是一个“断片”,它是无数个“断片”组成的“断片”,是有生命且充满诗意的“断片”,像水、土、石等其它物质一样。蒋浩甚至还以“断片”自喻:“我是一个稍大的断片,在断片中散步……”他喜欢天南地北的行走,他的思想也和他的双脚一样不停地行走着,在行走中发现“断片”,与“断片”融在一起,发现“断片”背后的“断片”、“断片”背后“任何的任何”,他为他的发现感到“恐惧”,而我们却为他的发现感到惊奇,在惊奇中我们感受到他的诗意与思想。
蒋浩说他的旅行是没有终点的,他的思想又何尝不是。我思故我在,我在故我行。动态的生命产生动态的思想。在他看来,万事万物包括一粒小小的元素,一个庸常的名字,一段平凡的往事,甚至一个词语一个句子都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与其心中的世界互相关联、充满生意的“断片”。也可以说,“断片”是作者抒发情感、体悟人生、洞察社会的一个光点,这个光点或大或小都同样闪现作者独特的想象与思考。他将思想伸进夜晚的阳台,发现兄弟间彼此都在建造自己心中的形而上的“花园”,而他们最终也会因此“失去距离和对称,以及埋藏其中的呼喊与色彩。”他对“阳台”超乎意外而细致深入的述说,让人感受到其情感的细腻和思想的别样:“主人常常在上面眺望天空和大地。但阳台既不停在天空,也不停在大地,像他思想中突然出现的山冈。”,“我感到阳台微微有些颠簸,像堆积月光的甲板。主人不断把词语的石头扔进阳台下的夜海,而花盆中的繁花却像周围不断涌动的浪花”。——花园、阳台、兄弟、女人,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我们看得见的物质和生命,它们又同样是作者凝注生命的 意识、栖居诗意的“断片”,这些“断片”又可以生成无数个“断片”,让人眼睛发亮,目不暇思,其背后所起伏的作者的思想和情感却是我们难以发现与想象到的。蒋浩十分珍视这些“断片”,常常在孤寂的夜晚将它们发酵,升腾出浓浓的诗意与思绪。即便是一只蚊子叮住他的皮肤,也会叮出他的思想和诗意来。因此,蒋浩展现给我们的诸多“断片”乍看似乎很小很轻,其实却承载着他沉重的肉身与灵魂。蒋浩在听夜曲时有这样的感受:“一只夜曲攀上你的肩膀,它就会用小小的轻柔的拳头敲击你的额头。你的身体将依次暗下去,将只留下缄默的、沉思的曲线,并在暗蓝的夜色中扩散,把许多即将消失的事物又连在了一起。”此刻,在万籁俱肃的夜晚,阅读蒋浩的〈〈恐惧的断片〉〉我亦有如斯的感觉。
蒋浩的思想不停地行走着,不断的起伏、游移,就好像他的诗歌一样,常常是跳跃的思维和无主题的进行曲,《恐惧的断片》也是如此。尽管它有着“冷峻悲悯”的调子,但我们无法在这样的调子下倾听出一贯始终的声音。有时是“幽灵的舞蹈”,有时是“天使的舞蹈”,有时是“魔鬼的舞蹈”,有时是“我们的舞蹈”,蒋浩却通过各自不同的音符完成它们的变奏。这或许与他思想的多维性和聪明的策略有关。
尽管蒋浩喜欢旅行,但他不喜欢热闹,更不随大流,当文坛中人亲近时尚或追逐什么“新”、“后”之类东西时,他却独处在地球的一隅阅读苏子老子,抚摸、梳理属于他的“断片”。“断片”亦“新”亦“旧”,亦“前”亦“后”,它既是散文的,也是诗歌的,我们难以看清它的面目,但我们能感受到它的体温它的脉动,它是蒋浩的也是我们的。
冬天的海岛。在海风的吹拂下,蒋浩稀疏的长发和浓浓的长须飘扬起来,飘扬的还有他的思想。长长的头发与胡须遮掩了他的面孔,使人难以看清,他的思想和情感也同样让人难以读懂,就好比“诗人之于螃蟹”一样,永远是一个说不完、道不清的话题。因此,对于蒋浩的《恐惧的断片》,我们也只能略知一二。(《恐惧的断片》百花文艺出版社2003年1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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